晚间的汴洛城,灯火辉煌,处处明灯耀耀,热闹甚至胜过白昼时。
贩夫走卒各类商贩,仍是在操持活计,放眼望去,满眼的繁花太平景象。
热闹的夜间汴洛城中。
周璇玑一人身着黑衣,足踏房檐砖瓦而行。
身形矫健的在一栋栋房顶上飞身而过,一路直往城北的任务地点而去。
所说这位新大人很会惹人生气,但周璇玑是能看得出他是想好好重振皇城司的。
发布下来的任务,该做还是要做的。
城北梁员外宅邸,今日似是在举行什么吟诗作词的雅会。
院落内热闹非凡,胖员外瘦员外高员外矮员外,各式各样的生意人汇聚一堂,饮酒行令谈笑诗词歌赋,家奴院工忙前忙后,各处的陪着各家主人忙活。
如此又热闹又忙碌的梁家,自然没人注意到周璇玑正在房上。
周璇玑立在梁宅房顶,向下观瞧。
只见隔壁的无名大宅,确实有异。
无名大宅内熄着灯,但确有一个个行踪鬼鬼祟祟的人往来其中。
无名大宅的三层楼主宅之内,唯独一间房亮着灯,里面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璇玑皱了皱眉,旋即运起了内力,在黑夜之下,飘身而去。
轻手轻脚的。
周璇玑落在了那间亮着灯的房子之外。
隐约可见,屋内是一个女人正在翻阅一本书。
她心念一动,紧接着悄无声息的伸出手指,捅破了窗户纸。
下一刻,她看到了一只眼睛!
“啊!”
猛然间,周璇玑不由得吓了一跳。
就好似玩恐怖游戏突然被突脸了一般,整个人惊叫出了声,登登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房中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旋即,窗户便被推了开来。
只见屋内,一个身穿暗红色合身铠甲劲装,头挽马尾的貌美女子正捧着书,看乐子似的看着周璇玑这个慌乱的小贼。
周璇玑本来就慌,看到这女人后,她心内更慌了。
这女人,她是汴洛府尹麾下四名名探王马张赵的其中一个。
这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单拿出一个起码是名门大派的长老的水平,四个加在一起的水平,更是能轻松胜过任何一个名门大派的掌门。
这四个高手,便是汴洛府这个完全覆盖皇城司职能的大衙门压制江湖的一大依仗。
四人都是女子,因此江湖上有雅号“姬头四”,四名女班头之意。
眼前这个,是善于气劲,飞花摘叶可做兵刃的“素手飞星”赵飞燕,也是姬头四中本领最强的一位。
不等周璇玑说话,赵飞燕便一笑,兀自道
“小贼妹妹。”
“刚刚你在梁家房顶上鬼鬼祟祟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
“我就想着,怎么吓你一跳。”
“呵呵,还真吓到你了。”
周璇玑听闻那赵飞燕说自己是贼,她自然心内大惊,连忙想辩解。
毕竟自己一个江湖二流,人家抬手一道气劲便可毙杀一片自己这样的货色。
刚想开口,她便见那赵飞燕目光一动,自己身上各处要穴都被死死封控住,动弹不得了。
赵飞燕一叹,旋即笑道
“妹妹,谁让你来的?”
“不管你是黑道上的白道上的,你不知道此处是汴洛府的妖器存放用的别馆吗?”
“这可是……闯入者杀无赦的地方哦!”
说着,赵飞燕在周璇玑身上扫视了一番,勾了勾手指,紧接着周璇玑的皇城司腰牌飞入了她的手中。
看到皇城司的腰牌,赵飞燕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摇头道
“妹妹,你是皇城司的人啊。”
“唔,我想,你应该是被你家大人故意恶搞了。”
“故意派你来这里,找我这个平日里都在这看守妖器的触霉头的。”
“行。”
“既然你家大人有意恶搞你,我也就帮他拱一把火,整整你。”
“今晚乌云密布的,怕是要下雨。”
“妹妹你就在外面硬挺两个时辰吧。”
说着,赵飞燕便一念催动腰牌飞回周璇玑囊中,关上了窗户。
徒留周璇玑在窗外一个人抓狂。
确如赵飞燕所说。
不多时,天上隆隆作响,登时雨如倾盆。
被点了穴丝毫动不了的周璇玑站在窗外的走廊上,好死不死的这块地方没有房檐遮雨,一瞬间淋了个通透。
此时,周璇玑心内已然将那新司丞和这赵飞燕骂了千百回。
“不是,什么叫看我被整了,你顺手拱个火玩?”
“啊?”
“正常人不应该看我也是官差,都是吃皇粮的自己人,顺手就放我走了吗?”
“还在这点穴让我淋雨两个时辰?”
“还有那杨瑛。”
“他这不神经病吗?我招他惹他了?”
“派我来他妈踏入就杀头的鬼地方,来触这种顶级高手的霉头?”
“真的,我他妈招他惹他了?”
“这赵飞燕,那杨瑛。”
“全大赵的神经病乐子人都让我一人遇见了是吧?”
“呼……”
“好想等我爹回家跟他告状,把你们俩都给抄家拿办了,发配十万八千里,发配到恒河里当王八去。”
被杨瑛整,被赵飞燕点穴的周璇玑僵硬的淋在雨幕里。
淋漓大雨,浇了个通透。
她心内,直将杨瑛这个无端整人莫名其妙的,还有赵飞燕这个顺手整人的坏种骂了几百遍。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
周璇玑直从夜半十二点,就这么硬挺到了凌晨四点,这才气劲消散,得以脱身。
此时的周璇玑,已然是恨疯了。
赵飞燕本领通天,自己没办法报复。
杨瑛一个文官,自己还收拾不了他吗?
如此愤愤然的想着。
周璇玑一路打着喷嚏,一路狼狈回家。
次日清晨。
时辰尚早,皇城司衙门内,一个个从汴洛府借来的差役,各自带着早乏的困倦,各自做事。
各自说着“这皇城司的新大人确实有个样,如此早便开始清理卷宗”。
一个个差役带着早乏的些许倦意,正不紧不慢的做事。
突兀的,一个柳眉紧皱,眉目含嗔,面色阴沉的好似女鬼一般的富贵女子便快步直冲而入。
一个个衙役,那敢拦这一副要吃人样子的周璇玑,各自赶忙躲开,不知周璇玑这是要干什么。
待进了府衙之内,周璇玑只见昨日那个故意发乱令整自己的杨瑛竟丝毫不惧,大模大样的在屏风后面翻阅着卷宗。
周璇玑只觉更是恼怒,一时内气外放,一把掀飞了那屏风,骤然间一张张卷宗随着气劲,哗啦啦的不断翻飞。
而周璇玑,也见到了那新司丞杨大人的真容。
“耶律盈?!”
“你……”
一时间,周璇玑不由得一愣。
看到耶律盈那张狐相清秀面庞时,她脑子一时间有点宕机。
但转瞬,她愣愣的面庞便是怒容浮现。
“耶律盈!”
“是你!”
“我……”
“你说买了官要当官,你他妈买了个皇城司司丞,当我顶头上司来了是吧?”
“本来,咱俩一报还一报都扯平了,你又无端生事骗我去触霉头!”
“昨晚……昨晚那赵飞燕那个神经病,给我点穴点住了淋雨整整两个时辰啊!”
“我……”
“你还敢笑?”
周璇玑眼看着头戴官帽身穿红袍的耶律盈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咬牙切齿的迈步上前,一把扯住了耶律盈的耳朵,直接把耶律盈从花梨太师椅上拽了起来!
猝然间。
乱糟糟的皇城司正厅之中,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
皇城司的新司丞,和仅剩的唯一一名活动的干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杨大人,也就是耶律盈,正被周璇玑咬牙切齿的提着粉拳追着揍的绕着大堂书案转着圈的跑。
耶律盈绕到这一头,周璇玑追到另一头,仇人见面,怎一个新仇旧恨一起清算了得。
“好小子,你他妈买官当,买到我衙门头上来了?”
“你家人可是真会买东西啊!”
“你真的是……怎么跟个男鬼似的?死缠着不放,到哪都有你?”
“哦,前面写他妈密信硬凹专业的也是你!”
“藏锋是吧?阅后即焚是吧?”
“有病啊你?”
“还有!还有!”
“一上任就故意派我出去触霉头,你可算有的玩的了是吧?”
“我被那个赵飞燕定在外面,淋雨淋了整整两个时辰你知道吗?”
“隔着一张桌子你以为你就能躲得掉?”
“给我过来!”
说着,周璇玑再绕圈追过去,耶律盈又不傻,怎么可能站着不动落在这个被彻底激怒的暴躁老姐手里,自然是一个假动作,骗过周璇玑,从而绕到了另一端。
一时间,两人换了个位置,耶律盈一番话亦是说的理直气壮的。
“喂,咱俩谁过分在先?”
“前面那些事情,我该道歉道歉,该认错认错,就想着咱俩未来同事,别闹得太僵。”
“你呢?看我不会武功就玩心眼欺负我,又害我在那个店里给人家刷马,又逼我去女浴池偷衣服。”
“你整我我整你,咱俩一报还一报很公平了!”
“你说我是男鬼缠着不放,我还想说你是女鬼你缠的我呢!”
周璇玑看耶律盈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喘着粗气俏面含嗔,点头道
“好好好,好小子!”
“你最好别落我手里,我是杀不了你,可不代表我收拾不了你!”
耶律盈一声哼笑,应声道
“呵呵。”
“萱姐姐我虽然不知你是那宅的小姐。”
“但你出来闯荡江湖肯定也是图个找点事情做打发无聊。”
“要知道,江湖上有个合理身份的同时不暴露底细的,只有皇城司一家。”
“黑道上,不但要底细而且要投名状,白道上不但要底细而且还要你杀个恶人,官家即要底细也要看你出身。”
“就皇城司,闯江湖能对组织隐瞒真实情况混进来。”
“你在大堂上殴打上司,你皇城司的身份可就没了。”
“怕是就只能回家绣花焚香当大小姐,无聊到脑袋上长蘑菇了。”
本来想一掌打碎桌子,直接把耶律盈抓住一通好打的周璇玑听了这番话,一时间不由得身子一顿。
自己……
好像还真打不了他。
皇城司这个闯江湖的身份,对自己还是有用的。
就比如昨晚,如果说自己没有腰牌证明皇城司官身,那赵飞燕可就不止点穴两个时辰那么简单了。
前前后后新仇旧恨集于一身的耶律盈就在眼前,可就是杀不得打不得,这叫周璇玑一肚子窝囊气在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眼见周璇玑冷静了些,耶律盈看着眼前柳眉倒竖杏眼含嗔的周璇玑一笑,旋即柔声舒气道
“好啦,萱姐姐。”
“我知道你觉得我被整后,故意骗你去赵飞燕处去触霉头,心有不忿。”
“想想确实也有点过火。”
“这样!”
“前些日子,你在墓穴里打坏了一把重剑,萱姐姐还记得吧?”
“我家的铁匠手艺超群,拿着钱都买不到的手艺。”
“我回去叫他给你打一把新的重剑,以此当做咱恩怨两清的一个礼物。”
“可以吧,萱姐姐?”
“好了好了,别气了,萱姐姐。”
“先随我到后堂,给你倒杯茶,先给你陪个罪,消消气。”
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
周璇玑还能怎样?
更何况,这耶律盈还许给自己一件新兵刃,自己正愁两手空空没法对敌,也算是解了自己一个燃眉之急。
如此,也只得摇摇头一叹,随耶律盈一路往后堂而去了。
实在是拿没法打也没法杀的耶律盈没有半点办法。
真不是自己又好惹又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