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顾清很不想出门。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季月泠的直觉很敏锐，似乎她能够从他的身上嗅到某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似的，如果拒绝了，大概又会很麻烦。
且春天来了，很快就到女孩可以穿漂亮连衣裙的季节了。
一番权衡以后，顾清回复了一句收到了，便开始继续认真做菜。
七点半，他和鹿芊芊说了一声，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慢慢悠悠地朝着那家酒吧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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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月泠定位的那家酒吧，开在商业中心的三十二楼，很豪华的商圈里，装修也尤其奢华。酒吧内很安静，放着舒缓的爵士乐，音乐声很轻，灯光也略黯，每一桌都燃烧着蜡烛，顾清进门，很快便在角落的桌边见到了季月泠。
令他微微有些诧异的，是季月泠穿了一袭单薄的蓝色礼裙，足踝下黑色的高跟玛丽珍，她本就御姐身段，礼裙又收腰紧窄，裙下鱼尾的裙摆，露出一小截纤细小腿，让她一下子像是漫画里走出来，将要去参加舞会的中世纪贵族大小姐，大概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有着尤其恐怖的杀伤力。
只可惜她此刻摆着一张臭脸，冷冰冰的。
酒桌上已经摆好了酒水，两个酒杯，他杯子里的冰块在缓缓融化，顾清刚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季月泠先冷淡开口，“第一，你迟到了二十三分钟。”
“第二，一个女孩约你出来，出于最基本的尊重，你是不是该把头发打理一下？”
顾清双手合十一脸忏悔状，“打不到车啊，我骑了四十分钟共享单车过来的。”
“又不是约会……没什么必要剪头发吧……而且我早上洗头了。”顾清挠了挠头，回答面前季月泠的第二个问题。
顾清的头发只是乱且长，被他胡乱的扎了个冲天小辫，看上去有些滑稽。
季月泠无法反驳，于是眼眸里的冷淡稍稍少了几分，举起桌上的酒瓶，很自来熟的给他倒了半杯酒，她似乎一点都不扭捏尴尬，这或许也是因为他并未把顾清放在眼里，并未再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题，“具体描述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是十四岁的时候能力觉醒的。”顾清先抱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接着回答道，“十四岁那年，我开始陆陆续续梦到各种妖魔的画面，见到各种妖魔之间战斗，起初那些梦还模糊不清，直到后面变得越来越真实，我发觉我开始渐渐理解了他们口中的话语都是什么意思，而那些画面也让我渐渐理解了妖魔的一些习性。”
“后来我在联盟的官网了解到了超凡者的能力分级制度，明白我这种能力应该算是妖魔类觉醒，当初那些梦让我的精神变得混乱不堪，于是我开始了流浪生涯，直到近些年才终于渐渐好些，能够稳定控制。”顾清如实回答。
“好。”季月泠轻轻点头，只是沉吟片刻后，她开始问她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妖魔为什么吃人？我知道联盟官方有分析出的答案，但我更想听你的理解。”她如此问道。
“妖魔吃人，就好像人想吃肉一样，人对妖魔来说就好像猪鸭牛羊，而猪鸭牛羊对妖魔来说，就好像人吃又涩又苦的草。”
“都是肉类蛋白质，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
“我猜是因为人是高智慧生物。”顾清回答，再过了片刻以后，他补充道，“还有一个原因，时至今日为止，所有的妖魔曾经也是人，或许他们本能的渴望吃人，也与其有关。”
所有的妖魔，都是在一百五十年前那一场流星烟火坠落以后，演变而来。
一百五十年前的妖魔，有些时至今日都还活着，居住在那座名为大荒的城市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只是这样？”季月泠抬头，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她那冷冰冰的眸子真的尤其容易给人森冷的压力，仿佛猎人盯上了猎物似的。
“妖魔吃人以后，就会进化。”顾清沉默了片刻，给季月泠补充道，“妖魔可以依靠吞噬同类进化，也可以依靠吞噬人类来进化，尤其是人类中的超凡者，对于妖魔来说，更是大补。”
“妖魔的智慧又如何判断？为什么有的妖魔只有杀戮和进食的本能，有的妖魔却卑鄙残忍的与人类无异？”季月泠的声音越来越冷。
“这个其实不好判断。”顾清又抿了一口酒，继续为她解释道，“妖魔之间也分血脉，绝大多数低阶的血脉，他们一生下来就是笨拙的，傻乎乎的，只知道战斗和进食的生物，但如果他们吃的足够多，就会渐渐拥有智慧，变得越来越像是人类。”
“但也有的妖魔，他们的血脉可能在战斗上并不厉害，但从出生起就拥有智慧，也拥有化形成人的能力，这样的妖魔其实并不少，很多都住在K市，也有的就住在人类的城市里，潜藏着自己的踪迹。”
“他们为什么要生活在人类的城市？”
“因为人类的情感是很有趣的东西，对于妖魔来说更是如此，伪装人类就会让他们渐渐体会到人类的情感，对他们来说很有趣。我一直认为，其实人和妖魔之间并不好细分，假如一个妖魔出生起就拥有正常人类的智力，他一辈子都只是吃人类吃的食物，那他又究竟算是人类，还是妖魔？”
可季月泠却冷淡的，粗暴的打断了顾清的观点阐述，冷声说，“妖魔就是妖魔，都该死。”
顾清摊了摊手，并不反驳。
A市真实的名字应该叫做启明市，因为这里曾是妖魔与人类最大的战场，后来妖魔才被驱赶到了大荒，每一个城市都有各自的联盟，但联盟之间却并非由一人统治，甚至不同的城市之间的联盟，理念也绝对不一。
启明市的联盟拥有十位S级别以上的抹杀者，但启明市并没有太多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强者。
启明市联盟对于妖魔的态度相较融洽，对于妖魔的排查力度并没有那么大，对于那些潜藏在人类之中，对于人类却没有威胁，伪装人类的妖魔，大多数时候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一直也都在认真管控，当然，也被不少人诟病养虎为患。
但这也与启明市的环境有关，启明市里还有很多零碎的民间组织需要联盟分出心力来管控，总有人手不够的时候，许多时候一些民间的恶性组织，为了一己私欲所造成的破坏，要比妖魔大的多。
先前在人类与妖魔大战的时刻，人类倒算得上是无比团结，鲜有异心，当妖魔尽数被驱赶到了大荒，人类之中那些觉醒的超凡者，也自然的开始了内斗，这是历史注定的必然，已然上演过了无数次。
季月泠的身子微微前倾了几分，眸子望向顾清，脸上的冷冰忽然消融下来，漆黑的眸子竟然演变的温柔，她的声音也变得轻盈而柔软，她循循善诱道，“那么……要怎么才能找出那些潜藏在人类里，拥有智慧的妖魔？”
“我不知道。”顾清摇头。
"你应该知道。"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顾清摇了摇头，“那些愿意活在人类世界的妖魔，早就默契的学会了遵守人类世界的规则，他们既不渴望吞噬人类来提升力量，只想作为人类来体会身为人而存在的感受，所以当然没办法把他们找出来，而且即便把他们找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杀掉，以绝后患。”
“但这个我确实没招……”顾清摊开手，无奈的回答。
两人对视一阵，又彼此沉默，相顾无言，直到顾清再度开口打破了冷冰的气氛，忽然无厘头的冒出来一句，“姐姐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
季月泠斜睨他一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回答，“既然是我约你出来，认真打扮当然算是对你的尊重。”
“受宠若惊，敬姐姐一杯。”顾清举起酒杯，他的眸光毫不掩饰的在季月泠身上流连，季月泠这一身礼裙很漂亮，也很端庄得体，精心裁剪过的领口只是微微露出些许纤细锁骨，以及瓷滑雪腻的肩膀，看上去就滑滑嫩嫩的，仿佛微微泛光一般。
季月泠当然能感知到他落在身上的目光，只是刹那后她嘴唇微动，开口道，“你故意想让我讨厌你？”
“哈？”顾清仿佛被忽然呛了一下。
“因为你的眼神实在很恶心。”季月泠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嫌弃。
“咦……姐姐穿这身不就是穿给我看的嘛……怎么多看两眼又嫌我恶心了？”顾清此刻似乎有些羞耻，靠着喝酒掩饰起了自己的心虚，顺便又恶心地偷瞄了一眼季月泠裙下的黑色高跟玛丽珍，她的足踝匀称纤细，腿又长的过分，偏偏还那么白。
“聊点别的什么吧。”季月泠忽然主动开口，而顾清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匆忙点头，“好呀好呀，姐姐还想聊点什么呢？”
“比如你正月一号出门，去那个奶茶店的巷子里见了谁怎么样？”季月泠望着顾清脸上的笑容，下一刹刚慵懒起来的神情又冷冰起来。
顾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接着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大过年的找个朋友请我喝杯奶茶聊聊天，很奇怪吗？”
“是啊，但他是联盟登记在册的S级妖魔，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