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喜欢林念月。”

闻言,林念月的父亲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地看着我,问道:

“诚实,那么你能回答我,你喜欢的是林念月,还是说喜欢她所代表的东西呢?”

“您是说钱吧。”

“基本上是。”

“您呢?您是因为您的女儿功成名就,还是因为未来指望她养老送终,所以喜欢她呢?”

“当然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那么我的答案和您一样,我喜欢的,是林念月,然后才是其他的一切。”

林伯笑了,躺在沙发上,盯着熄灭的吊灯,说道:

“有兴趣听个故事吗?”

“与林念月有关的话,我十分乐意。”

我擅作主张地走到饮水器前,用一旁摆放的一次性纸杯接了两杯水,端着摆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坐在林伯身旁的沙发上。

“曾经,有一个男人,他没什么本事,所以老挨老婆骂,遭女儿嫌弃。”

明明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出发,林伯怀念的表情,却让我一看便知是在讲他自己的故事,虽然林念月不过才上高中的年级,但看林伯的模样,应该也是老来得女了。

“没什么本事,是赚不到钱吗?”

“没错,男人不过是普通二本毕业,一直以来从事的,也是仅供糊口的工作,男人一生中最大的奇迹,便是遇到了爱他的女人,以及眼看老了老了,谁知道还有了种子。”

林伯闭上了眼,满脸安详,继续讲道:

“我想,你一定好奇,仅仅是没钱,就一定会失去亲人之间的爱吗?我想你这个年纪,可是一股脑以为,凭爱,凭感情,凭一腔热血,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我不会骗你,所以我会告诉您,我并没有这般好奇,也不会有这般天真的想法。”

未来的道路虽然充满未知,但迈出的步伐下一步将要落在的位置还是十分明晰的,毕竟就在眼前。

“好好学习,以全校,不,以全市成绩第一的状元郎的身份毕业,进入名校攻读学业,然后保研,读博,再然后,额,有点远了,我当然知道事情不会一帆风顺,但是至少眼前,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我自信能够考上年级第一。”

“学习,说起来,念月入学考也考了年级第一,你是想超过她吗?”

超过她,然后……

“不,我只是想和她并肩,钱也好,背景也罢,我知道我跟她云泥之别,但至少我能和她一样,成为一名好学生。”

身份带来认同,我渴望得到林念月这位朋友的认同,她最初也给了我这次机会。

“好学生,好学生吗?不,念月可不是什么好学生,”

林伯说着,抚摸着沙发上的坑坑洼洼,说道:

“她一直都是一个捣蛋鬼,不懂事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揪她妈妈的头发,后来上了学校,喜欢的事又变成了拆家里的东西,给她买的玩具也好,家里的日常用品也罢,全都被她祸害过一遍。”

“难道这沙发也是?”

“不,沙发只是买的久了,毕竟是结婚的时候置办新房时买的,年纪大了变了模样很正常。”

说起来,我记得我小时候也喜欢拆装各种东西,我爸为了保护我,也为了保护那些电视洗衣机,给我买了好多组装玩具。

怎么说呢,我跟林念月的共同点又要加一了,以后有时间,不,还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跟她聊一下。

“上了学后,念月还是很调皮捣蛋,我可被老师叫过很多次,要么是跟其他小朋友抢玩具,要么是拉着同学到处乱跑,有一次,她贪吃爬上了才结果的学校的梨树,结果你猜怎么着?因为梨难吃,又不想白爬一趟,她干脆将树上还没成熟的梨子全摘了扔到了地上,我至今记得她跟我解释时的表情,倔强地像头牛,就是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像她做的事。”

林念月的黑历史加一。

听到现在,若不是我已经认识了林念月,到访过她居住的高楼,不然我一定会以为,林伯口中的那个女孩,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女孩罢了,她没有有钱人的身份,她也不会喜欢上赏月这样风雅的事,她甚至不可能成为年级第一以学生代表的身份在开学典礼讲话。

她会开更多玩笑,她也会更放纵自己,就像那天的枕头大战,她会一直开心地活着。

“女大十八变,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好像是初中来着。”

变化,如果林念月身上的变化,不只是这两天对我变化不定的态度,而是从很久以前,在我认识她之前就有的呢?

“初中,也不知从那天起,她变了,不,我想起来了,是那天,那天她很奇怪,放学后很晚才回到家,回家了也不进门,只是傻愣愣站在门口,要不是她妈出门扔垃圾,谁知道她要站多久,然后,见了她妈和我,二话不说就抱住了我们。”

“学校里受了委屈?”

不过凭之前林念月胆大妄为的形象,可能性不大。

果然,林伯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不过我跟她妈再怎么问她,她也没解释,只是一个劲哭,我们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围着她,渐渐地,她哭累了,她妈给她熬了粥,她喝过之后便睡着了。”

总不可能是早恋失恋了吧?

思来想去,这般的可能性最大,不过,要真是这样,我倒是与林念月不同了,初中我可是一直在勤勉的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第二天,她起的很早,并且罕见地为她妈和我准备了早餐,明明之前她都没做过饭,但那一顿饭的水平竟然一点都不逊色于她妈。”

也许是回忆美化,要是我能够亲口吃到李卓安做的饭,我想必也会痛哭流涕吧。

说起来,李卓安去哪了?不会是去追林念月了吧?不过还好她没有跟我进来见林伯,要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当面承认我喜欢林念月,虽然李卓安已经知道这件事,但她一定会说些什么的,要是透露我跟她的关系,林伯现在也不会说这么多林念月过去的事了。

“后来,要不是我们提醒她还要上学,我看她还打算要跟我们出去买菜。”

果然,是早恋失恋了吗?

“临走前,她在我们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说道:‘以后,咱家不会过苦日子了’。”

“啥?”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对不对,但在那不久之后,她便不知从哪搞到了钱,还拥有了那家市里的龙头企业,我原本的工作是帮助介绍退伍军人再就业,她帮忙安排了,她妈原本是当保洁阿姨,她也不让干了,现在,我们摇身一跃成了老板,日常见面谁都要对我们点头哈腰的,你说这谁敢信?”

钱。

“哪来的钱?”

“我不知道,而就是因为钱,我和她妈一直放心不下,她还没成年啊,她哪来那么多钱啊?你跟她是同龄人,你能想到什么法子能搞来这么多钱吗?”

想不到,根本无从想象。

“林伯,在你讲的故事中,林念月前后仿佛都不是一个人,你有想过这方面吗?”

人格分裂或者其他近似的精神疾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虽然解释不了钱,但能够解释性情的变化。

“不,你说错了,念月从未变化过,念月一直是念月。”

“可是……”

“我是她的父亲,一位父亲怎么会认不出她的女儿?怎么可能认不出她的女儿?”

林伯坚定,甚至有些愤怒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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