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融化的金箔漫过宫墙,辛夷花的暗香裹着冰晶在庭院浮动,小七在青石板上悠悠转醒,鹅黄云锦襦裙铺展如花瓣,四圣玉印垂在腰间轻轻摇晃。符幽跪坐于侧,浅青色裙裾似春水漫过石缝,手中古籍《山海关异》的书页正停在绘着穷奇九首的篇章,发黄纸页间夹着的枯叶经络竟与玉印白虎纹路诡异地重叠。"呀,符青——"她合书时惊落枝头积雪,绵软尾音未散,符青已踩着满地冰糖渣蹦跳而来,琥珀色糖衣在暮色中折射出诡谲碎光,发间银铃缠着的孔雀翎扫过小七鼻尖,惊起一阵战栗。

"可瞧清那厮的模样了?"

符青忽然用竹签尖挑起小七下颌,糖丝在玉印白虎纹上拉出晶亮银线。小七瞳孔骤缩——灵识沉入玉印时,分明窥见黑雾中万千猩红复眼流转,每道视线都刺得识海生疼,恍惚间竟与穿越前实验室量子云图爆炸时的幽蓝电弧重叠。"嘶…没……"她攥紧裙裾,蜀锦面料在掌心皱成团云,冷汗已浸透中衣,后颈黏着几缕被露水打湿的碎发。

浑厚的牛角号声撕裂暮色。鎏金檐角嘲风兽口中的铜珠嗡嗡震颤,惊起符青袖中栖着的青羽雀,漫天飞羽中,侍女跪在垂花门阴影里颤抖如秋叶,孔雀蓝宫装被夕阳镀上血色,鎏金托盘上的匕首镶着鸽血石,刀刃映出小七骤然苍白的脸。"七公主,圣上宣召。"侍女嗓音发颤,金镶玉步摇的流苏扫过青砖缝隙,在暮色中划出断续金痕。

符青咬碎最后一颗山楂,竹签在玉印青龙纹上轻轻一划:"让符雪跟着吧。"她指尖弹飞的糖渣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东墙琉璃瓦应声炸裂。符雪倒提着玄铁巨剑跃下,剑锋犁开的沟壑里粘着御膳房新蒸的荷花酥碎屑,甜香混着铁锈味弥散开来,惊得巡逻禁卫的佩刀齐齐出鞘三寸。

太和殿九重玉阶沁着刺骨寒意,小七提着鹅黄裙裾拾级而上,金砖地面倒映着鎏金仙鹤灯台的摇曳烛火。武景行玄铁重甲跪在蟠龙柱东侧,猩红披风如血瀑铺展,小七挨着兄长跪下时,未着护甲的膝盖触及冰冷金砖,寒气顺着骨髓直窜后心。皇帝枯槁的手指敲击鎏金龙椅,冕旒玉藻在额前投下蛛网阴影,皇后端坐凤椅之上,嵌宝护甲深深掐进扶手缠枝纹,指节泛着青白。

"匈奴月内七犯我南疆,戍边将士折损三成。"皇帝浑浊的眼珠扫过殿下兄妹,龙涎香混着沉水香压得人窒息,"武景行,朕命你携虎符犒军,驱虏百里。"

"儿臣领命。"武景行嗓音如铁,护面甲下喉结滚动,"唯有一事不明——"他猛然抬头,剑穗东珠砸落地面滚到小七脚边,在烛火中泛着血光,"父皇召小七前来所为何故?"

皇帝喉咙滚出沙哑嗤笑,明黄帕子上咳出的血梅染红胡须:"国师既言七公主乃神女降世,自当随军提振士气。"

"父皇!"

武景行暴起的青筋在颈侧跳动,这个护犊的姿态与他十岁那年从狼口夺回幼妹时如出一辙。小七膝行半步,玉印玄武纹突然沁出寒意,冻得青砖表面凝出霜花,裙摆与披风冻结在地。

"皇上!"

皇后倏然起身,九尾凤钗的东珠簌簌滚落,在寂静大殿中发出玉碎清响。她踉跄着扶住鎏金凭几,金镶翡翠护甲划过凤椅浮雕:"景行八岁猎狐尚不忍剥皮,您却要九岁稚童直面刀兵……"

"皇后这也是对朕有意见?"皇帝枯瘦的手指掐进龙椅扶手,十二章纹在烛火中狰狞如活物,"武景行这点妇人之仁与你如出一辙!退下!"

朱漆殿门轰然炸裂,符雪倒拖着玄铁巨剑踏入,剑柄镶嵌的饕餮瞳仁泛着血光。女童赤足踏过夜明珠碎片,绣鞋沾着御膳房的糖霜,每步落下都在金砖烙下焦黑足印。"不必多语,一个愚昧的老头而已,以凡人拙劣的眼光,自然是看不到什么劣石之下的宝玉。"她剑尖挑起皇帝颤抖的胡须,巨剑横扫间三重鲛绡帐应声撕裂,剑气擦过皇后鬓角,削下半截缀着南海珠的流苏。

"大胆!居然敢顶撞皇上!"宰相的乌纱帽被罡风掀飞,露出斑白发髻。十二名金吾卫抽刀围拢,寒芒映出符雪稚嫩脸庞上漫不经心的笑。

"愚昧的凡人。"符雪赤足轻点剑柄,巨剑如活物般腾空翻转,"搞不清实力的差距,胆敢挑战杀伐之神,你们连万分之一的胜率都没有!吃我的大剑吧!"血色气浪轰然炸开,禁军如断线木偶撞上描金梁柱,铠甲嵌入彩绘蟠龙的眼窝,龙睛处镶嵌的夜明珠迸裂成齑粉。武景行目光扫过这摧枯拉朽的场面,紧绷的肩背忽然松弛,转身大步流星走向殿外,玄铁战靴踏碎满地冰晶。

小七见状慌忙拽住符雪袖摆:"别打了!"女童正欲劈向龙椅的剑锋骤然停滞,剑气余波震得皇帝冕旒玉藻簌簌作响。"没劲!"符雪撇撇嘴,巨剑在地面拖出火星四溅的沟壑,经过瘫软的宰相时突然俯身:"老头,你官帽里的银票都被剑气绞碎咯!"

玄武门前积雪映着残阳如血,武景行半跪在地,生满剑茧的手指穿过冰蚕丝锁子甲的银环。这个为幼妹系端午五彩绳的动作,此刻重若千钧,他指尖拂过小七鬓边珠花时,鎏金护腕与凤冠霞帔的珍珠流苏相撞,发出细碎清响。

"到边疆后不要乱跑,保护好自己,哥哥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在你身边。"

"不用担心我啦,哥哥眼要保护好自己哦。"

小七突然扑进兄长怀里,玄铁重甲硌得脸颊生疼。她转身跃上马车时,符雪正用剑尖挑着御厨刚蒸的芙蓉糕大快朵颐,糖馅滴在车辕上蚀出蜂窝孔洞。

然而大殿中仍然能听到,稀稀拉拉的哀嚎声。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这哪有神兽之威啊!"宰相搀着歪斜的乌纱帽嘶吼,官袍下摆洇着深色水渍。

"就是!这七公主就是灾厄!"礼部侍郎攥着裂开的笏板,指尖被木刺扎出血珠,"当年天降流火时她就……"

符雪盘腿坐在粮车顶上,剑锋突然指向宫墙:"聒噪!"剑气穿透三重朱门,太和殿匾额轰然裂成两半,惊得群臣抱头鼠窜,蟠龙柱上的金漆簌簌剥落。

当太和殿匾额在符雪剑气下裂成两半时,皇帝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龙椅扶手,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皮肤下如蚯蚓蠕动。他缓缓起身,明黄袍袖拂落满案奏折,绣着十二章纹的广袖微微发颤,却未再吐露只言片语。冕旒玉藻遮住他晦暗不明的神色,唯有垂落的胡须在剑气余波中颤动,转身离去时踏碎了滚落脚边的东珠,碾碎的玉粉混着龙涎香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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