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掠过的警笛声惊飞了墙头野猫，轮胎碾过路面减速带的闷响震得她脊椎发麻。
少女脱力般的靠在墙壁上，她脊背紧贴潮湿的砖墙，青苔蹭在裸露的蛇鳞上泛起细密痒意。脚边馊水桶溢出的酸臭液体漫过帆布鞋，浸透袜子的粘腻感让她想起湖底沥青的触感。头顶生锈的空调外机突然滴水，冰凉的水珠顺着后颈鳞片缝隙滑进衣领。
“这下真变成怪物了……”她扯动嘴角，指甲抠进墙皮剥落的水泥缝。巷尾醉汉的酒瓶摔碎声惊得她浑身鳞片炸起，月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照亮她手背上细密排列的鳞片。
她蜷缩在垃圾箱旁，将自己的身影藏在阴影中，腐臭的气味钻进鼻腔。
也许最好的结局就是从此逃离城市，在深山老林中孤独的了却一生。
似乎也不错，反正也没什么人会关心她……
她缓缓伸出手，手背上的鳞片反射出月光，好像在嘲笑她的幻想。
是啊，怎么可能……
刚刚在湖边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恐怕全城的警察都在找她这个罪魁祸首。
最大的可能其实是被警察或者军队找到，当做怪物乱枪打死，只是希望到时候能死的快一点，别那么疼，她蛮怕疼的。
乌云再次遮蔽了月光，少女好像恢复了一点体力，挣扎着爬起来。
就算是大概率被乱枪打死，她也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挣扎着活下来，至于为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生物求生的本能，也许是想着活下来的话，能有机会看某人一眼吧？
她胡乱抓过垃圾堆里发霉的绒布床单，霉斑蹭在脸颊的鳞片上像干涸的血迹。裹紧布料时发现这是张婴儿床单，褪色的卡通恐龙图案正咧着嘴对她笑。
她现在这浑身鳞片的模样可不能给路人看到，会吓坏别人的。
步履蹒跚的从小巷子里出来时，几辆印着山河集团logo的黑色SUV正好从街边呼啸而过，防弹玻璃的反光刺痛她的瞳孔。
少女低着头隐藏自己的面容，混入夜市人潮，烤鱿鱼的焦香混着年轻情侣的笑声扑面而来。她低头盯着自己从床单破洞露出的脚尖——帆布鞋头探出的鳞片正将地砖缝隙里的蟑螂吓得僵直。
“去城北旧巷，找一个门口有槐树的店，那里有人能帮你。”
温热的呼吸突然贴上耳廓，女人残留的栀子花香盖过周遭汗味，嗓音如同午后慵懒的阳光晒进少女的耳膜。白灵猛回头时只捕捉到一抹茶色发梢，那缕发丝扫过路边炸串摊的照明灯，在蒸汽里勾出转瞬即逝的金边。
三百米外旧巷口的槐树正在夜风里摇晃着树叶，枝干上缠满LED灯串的枯藤。穿碎花睡衣的老太太坐在树下藤椅里，脚边收音机滋啦播放着二十年前的粤语老歌。
羽栖……美容院？
吱呀闪烁的LED灯上显露出如此字样。
白灵快步穿越人潮，她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但是也许，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呢？
霓虹残缺的"羽栖美容院"灯牌在夜风里抽搐，裸露的电线滋啦迸着蓝火花。槐树枯枝上缠着的LED灯串忽明忽暗，映得树根处堆积的艾草灰烬泛起磷火般的幽绿，一只黑猫卧在槐树的枝桠打着哈欠。
白灵的指甲刮过门板龟裂的朱漆，碎屑簌簌落进锁眼，身后巷口的警笛声正逐渐逼近。
"咔嗒。"
木门突然向内倾斜半寸，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倚在门框阴影里，衣襟盘扣上缀着的槐花串无风自动。她垂落的发丝扫过白灵手背鳞片，带着苦艾与沉香的复杂气息：“小蛇，你再挠门就要碎了。”
腕间槐木珠串突然长出青藤，藤蔓缠住白灵手腕，将她拉进门内“进来，我教你保命。”
“不用担心那些警笛声，警察管不了这些。”女人指尖勾住破床单的线头轻轻一扯，霉味混着夜风灌入室内。月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白灵肩头，映得鳞片泛起冷金属光泽。
"倒是稀罕货色。"她屈指弹了弹白灵锁骨处的鳞，清脆的敲击声在堆满中药柜的房间里回荡，"上回见白蛇化形还是民国三十七年——"
“你是……谁？”白灵瑟缩着要躲，却被沉香木椅扶手上的藤蔓缠住腰肢。
“我？你可以叫我关青。”女人月白旗袍的滚边扫过她膝头，襟前那支苏绣槐花随呼吸起伏，仿佛随时会抖落香灰。“比起那些警察，你应该担心的是镇妖司。”
“镇妖司……？”
“专门杀我们这些妖怪的，镇妖司，对外他们自称山河集团，其实就是一帮刽子手。”
"镇妖司的刽子手可比条子麻烦。"关青突然俯身，鎏金耳坠晃出一道残影。她指尖点在白灵眉心，朱砂痣般的红印渗入皮肤："他们杀妖比你撕创可贴利索，遇见那些带着青铜兽面的家伙躲远一点。"
妖怪这个词刺痛了白灵的耳朵，她不由得想起许之跟她最后一次对话。
世界上哪有妖怪？别瞎想！
世界上是有妖怪的，我不就变成妖怪了吗？
白灵腕间的槐花藤蔓突然收紧，藤刺扎破鳞片缝隙。
“别紧张，正常来讲能好好压制妖气的话他们不会发现的。”关青抓着白灵的手腕坐下。
“我不是妖怪……”白灵喃喃自语，可是声音小到她自己也听不到。
“别紧张，跟着我做。”带着槐花香的气息从腕部沁入血管，白灵忽然觉得体内某种正在躁动的东西在逐渐平复。
"记住做人的心跳。"关青将槐叶膏抹在她突突跳动的腕脉，"每分钟七十二下，少一下鳞片都会刺破这层皮。"
“看，这不就变成人了吗？”关青笑着在白灵面前立起铜镜，镜面映出少女脖颈处正在消退的鳞纹——像退潮般露出白皙的皮肤，汗珠顺着新生的绒毛滚落，在锁骨窝积成小水洼。
白灵手腕忽然一重，一串槐花编织成的手链不知何时被戴在手腕上。
“你控制妖力还不熟练，这东西能暂时帮你压制住妖气，记住，别去妖气弥漫的地方，这玩意会失效的。”关青站起身来，伸展着躯体“帮助可不是免费的，记得给我打工还债。”
白灵忽然觉得眼皮沉重，几秒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