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随着林小夏的浅粉裙摆被夜风掀起，白灵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狠劲儿，帆布鞋碾开鹅卵石。她冲刺的轨迹惊散芦苇丛中栖息的萤火虫，白炽路灯将怪物溶解的皮肤照得纤毫毕现——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无数黑色丝线编织的镂空面容，每条丝线都在疯狂重组排列。
类似的事情她经历过！两天前家中的浴室里她就被一个红衣女鬼一样的东西袭击过！
原本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被她攥在手心，当时就是这玉佩发出白光击溃了那个红衣女鬼！许之说的没错！这玉佩确实能挡灾！
她像猎豹一般冲到林小夏身前，一把将她推向身后。
"躲开！"
只要能像那天一样，靠玉佩发出的光芒……
白灵嘶吼的尾音被触须破空声截断。
三条碗口粗的黑色触须自柳树根须爆出，表面密布着焦糖似的碳化纹路。
"咔嚓！"
三条黑色触须狠狠抽中了白灵的侧方，将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抽飞出去。
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玉佩滚落草丛的叮咚声。白灵蜷缩在沾满夜露的狼尾草丛中，天旋地转的视野中沥青似的液体拧成无数条触手占据天空。
妈的！不是说好了能挡灾的吗……
痛感逐渐变得迟钝。
明明可以丢下她们转身就跑的……
为什么会这么鲁莽的冲上去试图救她呢……
意识陷入模糊之前，白灵这么问自己。
月光从乌云的间隙中撒下来，像母亲温柔的手掌抚摸她的肌肤……
湖面忽然翻涌起黑色浪潮，数张纷乱线条勾勒出的模糊人脸此起彼伏，每张脸都在机械似的张嘴："真漂亮啊...""皮肤借我用用..."
声音如同老旧磁带卡顿。
“嗡！”
橙子腕间的苗银镯突然迸发月华似的光芒，镯身上浮雕的符咒纹路次第点亮。触及光芒的触须如遇沸水的蜡像般扭曲融化，滴落的黑液在木板上灼出蜂窝状孔洞。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橙子后颈瞬间渗出汗珠，醉意随着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炸开被驱散的无影无踪。
“白灵！”
她想要冲到白灵身边，路灯的光斑照耀在狼尾草丛——白灵的帆布鞋尖露在草叶外，鞋带上沾着的夜露正被黑色黏液蚕食，发出腐蚀塑料的滋滋声。
“回来！”苏九璃抓住她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
月华似的光幕将三人笼罩在内。可是光幕之外，整个湖畔栈道上已经铺满了那些黑色线条勾勒成的物质，谁也不知道沾上那些东西到底会发生什么。
沥青触手凝聚成的巨拳裹挟着腐臭热浪轰击在光幕之上，每一次锤击都震落木栈道护栏的漆皮。
林小夏的鞋子陷进木板缝隙，粉色缎面正被渗透进来的黑液蚀出焦痕。
"喀嚓！"
光幕在她们头顶裂开蛛网状纹路，城市夜晚的霓虹从裂缝漏进来，在苏九璃苍白的脸上切出细碎光斑。
沥青触须从裂缝中探出婴儿手臂般的尖端，须尖生长出与怪物相同的纷乱线条勾勒出的形状。
“你这傻妞发什么呆！”苏九璃抓住林小夏的手臂往后一拽，下一秒婴儿手臂粗细的触须尖端擦着发梢掠过，末端分裂出的拟态人脸咧开黑洞洞的嘴，那些由黑色丝线编织的牙齿咬住光幕缺口，像食人鱼撕扯猎物般疯狂摆动。
湖面突然卷起沥青浪潮，浪尖翻涌着无数张半成品的面皮。有张未完成的脸正在模仿橙子的五官，断裂的睫毛和歪斜的唇线在黏液里浮沉。
月光忽然如同手术刀般剖开云层，狼尾草丛中一个白色身影伫立。夜风掀起她破碎的衣摆，露出腰际蔓延的蛇鳞——那些白色鳞片正将霓虹灯折射成荧光，在湖畔监控摄像头表面投下光斑。
晚风吹乱她的黑发，露出金色的竖瞳。
银光在她身上流转，她踏着月光走向怪物，每步落下都在八月末的高温中绽放出霜花。狼尾草在她身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帆布鞋踩进沥青的刹那，黏液表面浮现瓷砖裂纹状的纹路，那些沥青尖叫着退散，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黑暗。
退散的黑色物质在湖畔长椅下凝聚成球状复眼，瞳孔里倒映着白色身影后颈处新生的鳞片缝隙。
金色竖瞳不语，冰冷的眸子看向那个由纷乱线条勾勒出的黑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黑影嘶吼着挥出沥青巨拳，拳峰表面凸起纷乱线条勾勒出的模糊嘴唇。白色身影微微侧身，发丝扫过那些开合的嘴，听到此起彼伏的呓语。扬起的尘埃中，她踩碎霜花，每粒冰晶都附着细小的蛇鳞，在月光下组成星座般的导航轨迹。
纷乱线条勾勒出的黑影发出磁带卡顿般的尖叫，线条在它手中描绘出一把长刀，它手握长刀摆出像模像样的架势。
一刀刺出，白色身影轻轻伸手抓住刀身，银色的流光自指间迸发如同电流般缠绕上沥青黑刀，那银光沿着刀身铭文状的黑色血管游走。
“刺啦！”
犹如蹩脚音效师模仿金属碎裂的声音刺痛橙子的耳膜，黑色长刀瞬间便被分解，碎片在空中凝结成冰晶棱柱。
那银色的流光分解完长刀后没有停止，而是如同毒蛇一般缠绕上了黑影的手臂，纷乱的线条被银光一一切得细碎，黑影发出磁盘格式化的刺耳声响，切断了自己的右手，如果不是这样，几秒钟后它就会被银光肢解！
黑影怪叫着立即转身跳入黑色的浪潮中，它想逃走！可是跃入黑潮的怪物突然僵直，银色流光在浪尖织成蛛网状的神经脉络。磅礴的冰冷气息在低空中炸开，夏末的高温中黑色的巨浪瞬间被冻结。
冻结的浪涛表面，冰封的黑影保持着像是伸手呼救的姿态。白色的倒影在冰面上扭曲拉长，蛇尾扫过处击碎了挣扎破冰的线条触须。
黑影尖啸着想要击碎冰块，在湖心炸开的冰晶带起一串气泡。
白色身影忽然愣住了，那些气泡映射出她此时的样子——黑发垂肩，脸颊上爬满鳞片，金色的竖瞳里只有冰冷的气息。
她好像看到某个气泡里封存着她那日的模样——穿着宽大睡衣的少女，正对着浴室镜子试图用剪刀修剪变长的黑发。
她在月光照耀下的湖面上，看到了自己脸庞，蛇鳞覆盖，琥珀金的竖瞳仿佛在嘲笑自己。
我还是白灵吗？
她忽然想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