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程的我告诉你!"女人染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几乎戳穿屏幕,定制西装的垫肩随着剧烈呼吸起伏,"这事儿你能管管管不了就给老娘从镇妖监的位置上滚下来我管!"
通讯切断的蜂鸣声中,她反手将手机砸向折叠桌,金属桌腿在泥地上刮出深痕。
她叫叶恣,是临安镇妖司的指挥使,许之的顶头上司。
原本按理说指挥使身负区域作战指挥的重任,不会随意来到前线,但是这次的事件确实超出了镇妖司的预估。
八位受害者,只有最后一个遇袭时镇妖司检测到了妖气波动,比起说这种案件蹊跷,更像是镇妖司不作为。
叶恣突然扯开帐篷帘布,晚风卷着她身上苦橙香水的后调扑进来。她踩着十厘米细高跟鞋踏过满地的黑色痕迹,腕间的青铜镯撞在平板电脑上叮当作响:"我要那畜生的尸体吊在临安塔顶示众,做不到就给我去扫厕所!听懂了吗许镇妖使?"
“遵命!”许之低着头回答,这位指挥使向来脾气暴躁,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有八人受到妖魔残害,这是镇妖司严重失职。
晚风里,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外勤组报告!三号冷冻柜发现——"
"说是冷库氨气泄漏!监控录像替换完毕!"
镇妖司后勤人员的低语混着键盘敲击声,穿白大褂的外务监专员抱着平板穿梭在警戒线间,胸牌上"外务监"的字样在警灯中忽明忽暗。
顾夕颜瘫坐在马路牙子上,破损的连衣裙里漏出白嫩的肌肤。她歪头用牙齿撕开抑制剂包装,针尖缓缓刺入锁骨下方青紫血管,被妖气侵蚀的皮肤正泛起蛛网状黑纹。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到警戒带边缘,那里堆着七个裹尸袋,法医的白大褂正被夜风吹响。
陆晴雨踩着医疗箱的阴影摸过来,白大褂衣角扫过尚且散发着白日余温的路面。她将冰镇的葡萄糖瓶贴上许之后颈,玻璃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战术服领口滑进去。
"叶指挥的声波攻击隔着三条街都听得见。"
“说是抓不到那妖怪就让我去扫厕所……”许之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苦笑,拧开葡萄糖瓶盖一饮而尽,葡萄糖液灌入喉管的清凉感稍纵即逝,空瓶被他捏得咔咔作响:"扫厕所至少不用对着妖物档案熬夜。"
“那女孩挺走运的,冷库的低温让她的新陈代谢变慢,多撑了一会儿,妖气侵蚀还不算严重。”陆晴雨顺势坐在了许之身边,她屈膝时听诊器从口袋滑出,金属面映出远处裹尸袋的轮廓。
葡萄糖瓶突然凹陷的声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许之的指腹摩挲着瓶身标签,黏腻的胶质沾满指纹:"其他死者......"
"只查出来一个,她叫陈伶,学生证塑封膜嵌进肉里了。"陆晴雨展开的平板亮起尸检照片,女孩被完全溶解的皮肤与证件照上天真的笑容并列,刺的人眼睛痛,"死亡时间校准为四十八小时前——"
四十八小时前,正好是他们作为支援组在蓉城的最后一段时间。
“平均两天袭击一个受害者,所有受害者的皮肤都被完全溶解,除了那个还活着的。”周玄抱着平板,平板散热孔喷出的热风掀起他汗湿的刘海“所有创面呈现焦糖化蛛网纹,符合画皮的......”
夏天天气炎热,画皮需要每四十八小时就获得一张新皮才能保证皮肤不溃烂。
"但画皮不该会断尾求生。"顾夕颜掀开帐篷帘布时涌进夏夜的热浪,小腿上绷带边缘被汗水泡得发白。她踢开卡住帐篷门的冰袋,融化的冰水滋啦一声溅在滚烫的地面:"排水管捞到的残肢像蛞蝓一样在蠕动,切开的断面五分钟就能长出新口器。"
帐篷外突然响起裹尸袋拉链的刺耳摩擦,七具尸体正被依次装车。陆晴雨的瞳孔在平板反光中收缩成点——最新上传的档案显示,首例受害者死亡时间正是他们动身支援蓉城的清晨。
……
橙子踉跄着踩上湖畔木栈道,啤酒罐在鹅卵石路面滚出清脆的轨迹。她突然张开双臂扑向栏杆,薄荷绿吊带裙被夜风鼓成帆,脚踝银铃随着摇晃叮当作响:"敬月亮——嗝——看不到月亮——敬我们的革命友谊!"
少女慌忙拽住她后腰的蝴蝶结系带,真丝面料滑得抓不住。苏九璃从另一侧架住橙子胳膊,黑色指甲油在白炽路灯下泛着冷光:"松手,你鞋跟卡进木板缝了。"
"热...要化掉了..."橙子嘟囔着去扯肩带,珍珠纽扣崩开两颗滚落湖面,惊起一圈闪着霓虹倒影的涟漪。对岸商业街的LED屏正播放汽水广告,蓝绿光晕在三人纠缠的影子上流动。
“酒量这么差还闹着要喝酒……”少女嘟囔着,按住橙子想要脱掉上衣的手。
这傻妞又开始像过年的猪一样挣扎,非要脱衣服。
夏夜的微风吹到湖面上,凌凌波光反射着城市的霓虹。
少女闻着带有些许咸腥味的晚风,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也许她能交几个不算那么要好的朋友,也许不见到许之她也能活的开心一点。
林小夏忽然踮起脚尖,浅粉裙摆扫过狼尾草丛:"陈伶学姐怎么在喂蚊子呀?"
芦苇丛边的身影缓缓转身,碎花裙摆纹丝不动,像是缝在石头上。她颈后粘着片柳叶,叶脉在路灯下泛着不自然的油光。
那正是下午帮林小夏搬行李的学姐。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学姐转过身来,百米外跨湖大桥突然亮起车灯,刹那间照亮她僵直的嘴角——那弧度像是有人用鱼线提着面部肌肉。
“宿舍刚聚完餐。”林小夏已经蹦跶到学姐身边。
学姐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线,又迅速复原。
“真漂亮啊……”她忽然说。
“确实好漂亮……”林小夏看着倒映着霓虹灯的湖面,微风吹得湖边树叶沙沙作响。
银镯突然磕到栏杆,响声惊飞了栖息的夜鹭。少女感觉掌心渗出冷汗,橙子腕间的脉搏正透过薄皮肤,与远处夜店隐约的鼓点共振。
“不,我是说你们,真漂亮啊……”
霓虹灯影在湖面碎成千万片金箔,学姐的唇角忽然向耳根撕裂,像是被无形丝线吊起的提线木偶。跨湖大桥飞驰而过的车灯扫过她面颊的刹那,少女看见她脖颈处的皮肤正像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底下蛛网状的黑色血管。那些血管在月光下突突跳动,如同寄生在腐肉里的蚯蚓群。
夜风卷来类似福尔马林气味儿的浓烈气息,学姐垂落的右手食指呈现不自然的弯折,关节凸起处皮肤如蝉蜕般翻卷。碎花裙领口黏着的柳叶突然被顶起,叶脉下钻出半截黑色丝线,正随着她扭曲的笑容节奏性收缩,宛若操纵木偶的提绳。
对岸射来的激光束掠过湖面,刹那间照亮她瞳孔深处——本该是虹膜的位置布满细密孔洞,每个孔穴里都有微型复眼在同步转动。
她根本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