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心蛊的紫纹爬满小臂，像蛛网勒进皮肉。他攥着空药瓶的手微微发抖——离荀安从未失约过。
“死丫头…”他咬牙碾碎一块碎石，潭水倒映的月光被涟漪搅碎，“上次不过说错一句话，至于连命都不给我留？”
话音未落，九条狐尾虚影突然缠住他的脚踝，沐霜绮的笑声裹着桃花香从洞顶飘落。
水珠滴落的声响突然密集。顾衡猛地转身，却见九条狐尾虚影从洞顶垂下，沐霜绮赤足点在水面，烟霞色裙摆扫过他鼻尖：“小郎君望穿秋水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沐姐姐？”顾衡眼底的光倏地暗了，勉强挤出笑，“阿离又让你跑腿？”
“因为我善。”
沐霜绮指尖勾着青玉瓶晃了晃，离魂露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紫：“怎么，见着是我很失望？”
狐尾卷走药瓶时，她故意让冰凉的尾尖扫过顾衡脖颈，“某些人上回把阿离气到拆了半座媚堂，这会儿倒盼着人家来？”
顾衡接住抛来的药瓶一饮而尽。药液灼过喉管的瞬间，噬心蛊的纹路潮水般退去。他抹了把嘴角，琉璃瓶底映出自己强撑的笑：“她...还提过我？”
“何止提过。”沐霜绮突然逼近，狐瞳泛着血色，“她说要把你做成尸傀，日日泡在媚堂的合欢池里...”
话音未落，顾衡手中药瓶“咔嚓”裂开蛛网纹。
潭水炸开的巨响掩盖了琉璃碎裂声。沐霜绮看着青年煞白的脸色，突然“噗嗤”笑出声：“骗你的！”
“阿离今早还问我，大观宗的傻子会不会被自己蠢死。”她指尖戳着顾衡心口，“这儿，跳得比幽泉瀑还急呢。”
“那还好……”顾衡如释重负。
“还好？”九条狐尾骤然收拢，沐霜绮退到潭边，烟霞裙裾浸在寒潭里，“你是不是在大观宗的脂粉堆里泡傻了？”
“阿离心思缜密，自打上次回来后整宿整宿睡不着，我劝你还是找个机会给她说清楚比较好。”
顾衡无奈苦笑：“分身乏术啊沐姐姐，我这哪有时间……”
“给秋安慈做点心就有时间？”沐霜绮语气变冷，“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瞒得过谁？”
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似乎是牵扯到了暗伤开始剧烈咳嗽，借着月光顾衡看到了她小腿上蜿蜒的霜纹——那是霜月诀留下的伤痕。
“你受伤了？”
顾衡的指尖悬在沐霜绮小腿霜纹上方，混沌灵气裹着火星在寒潭边明明灭灭。
沐霜绮狐尾卷起潭水泼在他脸上：“还不是你那好师姐干的好事！”她赤足踩碎水面冰晶，烟霞裙摆扫过顾衡惊愕的脸，“上次你把她气走之后，阿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气得银铃都捏碎了三个——”
“她提着噬魂鞭就去找秋安慈！”沐霜绮的狐尾在石壁上抽出一道焦痕，“秋安慈那冰块脸问都不问就拔剑，一掌就把阿离拍飞——”
她突然顿住，狐瞳里映出顾衡攥紧的拳头。
潭水倒映的月光被剑气搅碎。顾衡仿佛看见那日的场景：离荀安的银铃在雪尘剑下碎成冰渣，秋安慈的霜月诀凝成漫天冰锥。他喉咙发紧：“然后呢？”
“然后？”沐霜绮突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是霜花状伤口，“然后阿离不服，用魔尊教她的搏命之法催动噬心蛊，功力瞬间暴涨三倍！”
“然后再被那女人一巴掌打飞。”
顾衡听的瞠目结舌，他没记错的话离荀安和秋安慈都是金丹中期，实战经验怎么能差到这种程度？
“那她是……”
“当然是你沐姐姐我啊！我一路跟过去，才发现她居然在堵秋安慈。”她指尖戳着顾衡心口冷笑，“我这还是偷袭呢！攒了毕生功力的一掌被她轻巧化解，差点把我原形给打出来了！”
顾衡的混沌灵气突然失控，太华剑在石壁上擦出冰火交织的痕迹。
回想起秋安慈那日归来时，面色如常，根本不像是半路受袭的样子，难不成是根本没把这俩金丹中期的袭击者当回事？
秋师姐这么猛？
“秋师姐的霜月诀...”他摩挲着剑柄上未褪的寒霜，“竟能伤到九尾天狐？”
“啪！”
狐尾抽在他后背的冰灵根印记上，沐霜绮的烟霞裙裾无风自动：“小郎君莫不是忘了？”她指尖凝出粉雾幻象，映出离荀安蜷缩在冰窟里的模样。
“阿离为替你求药，在魔尊殿前跪了三天！秋安慈的霜月诀再强，能强过噬心蛊发作时剜心之痛？”
顾衡的辩解被塞进嘴里的玉简打断。魔尊的黑焰纹路烫得他舌尖发麻，沐霜绮的声音裹着冰碴：“尊上让你三个月内拿到《大观心经》原典，刻在镇派石壁上的那卷。”
“那玩意就摆在藏书阁三层！”顾衡突然提高声调，混沌灵气震得潭面泛起涟漪，“但凡内门弟子都能借阅，你们确定没搞错？”
九条狐尾突然将他缠成茧。沐霜绮的指甲陷进他肩胛，嗓音却带着笑：“你莫不是被秋安慈迷了心窍？尊上要的是刻在镇宗石壁上的原典，不是你们人手一本的删减版。”
指尖划过顾衡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还是说...你舍不得那冰美人伤心？”
顾衡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大观心经》被刻录下来就是因为镇宗石壁过于凶险，为了不耽误弟子修行才复制多份放入藏书阁。二者内容自然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这种事就算说出来那些魔门中人大概率也不信，他们的思想里大概永远不知道何为“正道气度”。
太华剑突然爆出龙吟，赤金流火裹着霜气炸开狐尾。顾衡踉跄着摸出个鎏金匣子：“离火丹，你身上寒气入体，每日服一粒...”
又掏出个缠着焦糖丝带的食盒，“千层雪用冰灵气冻着，这是给阿离的……”
“和你送给秋安慈的一样吗？”沐霜绮挑起食盒系带，狐尾卷走最上层那盒刻着梅纹的。
“怎……怎么可能！”顾衡耳尖红得滴血，“阿离的是独一无二的……”
狐尾突然扫过他腰间储物戒，沐霜绮的笑声随着粉色雾气消散：“你撒谎时，心跳声可比幽泉瀑热闹多了——”
“不过，我就先不告诉阿离了~”
沐霜绮的轻笑随着狐尾虚影消散在洞外，槐花蜜混着桂花香在潭面漾开。
他忽然想起以前有一次离荀安噬心蛊发作，踩着他影子喊疼时，发间也别着半朵霜化的桂花……
太华剑在石壁上刻下第八道划痕，初七的月光终于沉入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