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举一动皆在世人目光之下，如若那台上唱戏的名角，一颦一笑都夺人眼球。您要真和他做了逾矩之举，有了夫妻之实，怕是遭世人言语…”
见闫玉竹不为所动，廉清荷话音放缓，语重心长道，“纵使您不在意，小国公爷对您疼爱有加，他定是身不由己，必须做个爱惜羽毛之人才能调节好诸多关系，为他的前程，竹姐姐也得多加考虑才是。”
“很简单，我…”
“这府邸内并不由我做主，莫要说轻率之言。”
廉清荷立即大惊失色，作势就要去捂住她的嘴，结果便见到闫玉竹失笑一声。
“我可没那胆子和手段，你且放心，只是不见到舅舅，我始终…心怀愧疚。”
她垂眸，视线落在杯盏中浮沉的茶叶，指尖则轻轻摩挲着杯口，澄澈的茶水泛起点点涟漪，碎开了少女的倒影。
都说品茶是品心，本来平平无奇的茶，总能因品味者心境的不同尝出别样的滋味，闫玉竹抿了一口，神色的哀怨便浓了几分。
“我是该向他道歉的，他悉心照料我多年，我却如此任性刁蛮，此次他遇难，宣称是为执行公务，然而稍微知情者都明白，他是为我采药而出事。”
她抬眼，重看向廉清荷，收敛了自己的哀伤，多了几分廉清荷都觉得稀罕的郑重。
茶杯被轻轻放下，无处安放的手被少女双手握住，微凉的细腻感受带来的是心跳的不自然加快。
噗通，噗通…
廉清荷只觉喉咙像是被异物堵住，用力吞咽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紧张和兴奋带给她的轻微窒息感。
【好奇怪…为什么看她，有种面对公子时候的感受，不对，好像比公子更让我迷醉。】
少女想起了自己尚在军中的未婚夫，七魂六魄似乎在不受控制地欲要亲昵眼前之人，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闫玉竹的红唇轻启，直视着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清荷，也无需你帮我打点混入军营。让我知晓他们行动的路线便可，我自有去寻他的办法。”
“唔…好。”
她呆呆地应下，便见到闫玉竹捂嘴轻笑，妩媚之态让她失神。
随后，感受着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面颊上划过，失焦的双眸才重新恢复了神采，不再恍惚。
“那么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清荷妹妹。”
她轻轻颔首，目送相府大小姐逾墙走。
“尽管不好做，还是帮她一把吧，唉，可怜的卫叔叔，如果真让她得手了，算不算是了却心愿呢？”
廉清荷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轻抿一口，便皱了皱眉，“但人走茶凉，竹姐姐，他对令堂都能克制住没有逾越，你又能做到何种地步呢？茶再煮一遍，滋味就差上许多了吧…”
她将桌上的茶壶启开，茶水便落入了一旁的盆景中，拍了拍手，便起身去寻她的未婚夫。
不管如何，闫玉竹算是她的金主，素日有需要置办打点的时候，总是要找这位姐姐的帮助，既然这回要她帮助，那她自然得费点心思。
……
离开礼部侍郎的宅院，闫玉竹灵巧地躲过了巡视的卫兵，随后自然地来到街上，走进一家酒肆。
这回出门，她着装轻巧，在翻墙落下后便束发，且戴上早已备好的斗笠，入了酒肆也没人因她是位女子而投来过多的目光，反倒纷纷将注意落在了她腰间的剑上。
妖魔横行，人人皆兵。
这就是如今大钺王朝的常态，女豪侠并不少见，出没酒肆亦是常理。只是那柜台后张贴的白衣修士的悬赏单子，上头的形象与闫玉竹有几分相像。
不过看不见面容，又是在京畿重地，没人认为通缉之人有那胆魄在天子脚下猖狂到肆意行动，试探的目光也就很快收回。
店小二上前，恭敬地听候吩咐，见那声音略带稚嫩的女子侠客只要了些许清酒，便明白她单纯想要暂且歇脚，就转向别人。
闫玉竹的指尖在桌上轻敲，看着微微泛起波澜的酒盏有些出神。
计划是有的，虽说不上缜密，但胜在好用。
卫因的死讯已然在京城内传开，尚未寻到尸首，少有人认为这消息真切。缉妖司一直朝廷暗部一般的存在，民众眼中是否真的存在都是个问题。
闫玉竹对缉妖司的了解最初也仅仅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巡夜暗卫这种程度，这还是她知道世上存在妖魔鬼怪的缘故。常人见到那些妖孽并不容易，又有朝廷在维护秩序，封锁消息，真真假假没谁说过确切之数。
卫因，声名在外，年纪轻轻就被传言有击杀大妖的本事，绝大部分不知情之人只当是他身为护国公养子，官家将他做个吉祥物一般的招牌，好给他些许加官进爵的理由。
谁不知道卫因的父母是舍命救驾的功臣？
在没有接触到苏媚儿之前，若是闫玉竹听到自己舅舅的那般名号，定也会有类似的想法。现在作为间接害死舅舅之人，她才无比清楚某人的境遇不会乐观。
握着酒盏的手不禁加大些许力道，指尖微微泛白，对自己的愚蠢，闫玉竹深恶痛绝。
只是，现在不应当沉湎痛苦。
不确认舅舅的死讯，她就不会歇了自己的心思。
她愿意和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愿意隐姓埋名换一个身份，对这样爱护自己的卫因，她很想说自己已经没了占有他的念头。
她纯粹有些病态地想要以更亲密的姿态陪在他身边，不管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低贱。
支撑着她这般想法的不仅有自己偏执的爱意，更是她确信卫因看自己的眼神中的异彩，是含着爱意的犹豫和踌躇。
她不会看错。
尤其是在得到了妖狐之力后，她确信记忆中那双眼睛没能隐藏住的感情是什么。
也明确了一个念头——
他是妈妈留给我的夫君。
【妾身看来，既然你喜欢，以魅惑之术将他给办了不就成了？凭他对你的疼爱，定会放松警惕，届时木已成舟，一切尘埃落定，呵…】
苏媚儿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九尾妖狐的力量强大，意识难被闫玉竹彻底泯灭，但她接受自己的失败，成了毫不影响闫玉竹的伴生存在。
对她的话，闫玉竹只垂眸看着酒盏。
低声轻语：
“若对心爱之人施以魅惑或者药物以求一场欢愉，那无疑是为我与他相爱的可能，投下无可挽回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