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碎银铺满青砖,顾衡蹲在剑匣前,手指反复摩挲着太华剑的鎏金吞口,好不容易相中一对与自己审美完全符合的利器,真要退回去还有点舍不得。

这柄三尺七寸的重剑通体玄黑,剑脊上暗红纹路如同凝固的血脉,握在手里沉得像是要把人拽进地底。

“虽说是重剑,可这分量…”他掂了掂少说三百斤的剑身,突然想起大学体测时扛着桶装水爬六楼的惨状,“怕不是给体修准备的。”

秋安慈广袖拂过石案,霜气在剑匣上凝成一行小字:“太华属离火,与霜月诀相冲。”她指尖点在“霜凝玉指”的剑谱图示上,冰晶沿着墨迹蔓延,“雪影无痕讲究举重若轻,你这般…”

话没说完就被剑鸣打断。顾衡双手握剑横斩,重剑带起的罡风卷得满地梅花逆飞上天。

他惊觉剑身内部仿佛有岩浆奔涌,灵力顺着暗红纹路畅通无阻,竟比九霄剑还要温顺三分。

“起!”随着一声低喝,剑尖突然爆出拳头大的冰球。那冰魄不似秋安慈的玲珑剔透,倒像个胡乱揉成的雪团子,表面还凸起着棱角分明的冰刺。

秋安慈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涟漪。她手指轻弹,雪尘剑化作流光撞向冰球。本该脆裂的冰渣却在碰撞瞬间炸开万千冰棱,将三丈内的梅树尽数冻成冰雕。

“怎会…”

她接住倒飞回来的佩剑,发现剑穗上竟结着细碎冰晶,“太华属阳,霜月诀属阴,这就像…”

顾衡正盯着剑身上流转的黑红雾气发愣。方才灵力运转时,丹田里沉寂的魔气突然翻涌,与太华剑的灼热灵力拧成麻花。

此刻顾衡右手掌心浮现出蛛网般的紫纹,正顺着剑柄往剑身爬。

“就像有人能同时修炼正魔两种功法?”顾衡故作轻松地挽了个剑花,重剑劈落时带起霜火交织的残影,“说不定我是什么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呢。”

秋安慈突然闪身逼近,手指扣住他腕脉。霜月灵气如银针刺入经脉,惊得顾衡体内魔气疯狂逃窜。两股力量在劳宫穴撞出火星,太华剑发出痛苦的嗡鸣。

“松手!”秋安慈脸色骤变。剑身暗红纹路突然暴起,化作火蛇缠上顾衡小臂。霜气与烈焰在皮肤上撕扯出焦黑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灼的焦糊味。

顾衡咬牙将重剑插进青砖,剑柄没入地面三寸才止住震颤。他甩着发麻的右手苦笑:“看来这奇才也不是好当的。”

话音未落,远处剑匣突然炸开。九霄剑裹着紫雾冲天而起,剑锋所指之处雷云翻涌。秋安慈雪袖翻飞间布下七重冰障,却见那魔气森森的长剑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最终悬停在顾衡头顶三寸。

“剑灵认主?”她盯着顾衡发间飘落的冰火碎屑,“冰火双修倒不是不可能,只是…”

轰隆雷鸣淹没了后半句话。顾衡伸手握住九霄剑的瞬间,太华剑突然自行跃起。两柄剑交叉架在他颈侧,剑锋割破皮肤渗出血珠,在月光下凝成赤紫交融的冰晶。

秋安慈的雪尘剑已出鞘三寸,却见青年突然咧嘴一笑。他双手各执一剑挽出太极,两股完全相冲的力量竟在剑锋间达成微妙平衡。霜火交织的剑气扫过梅林,半树冰雕半树焦枝的景象诡谲得令人心悸。

“师姐你看,”顾衡抹去鼻血,将双剑交叉插回剑匣,“这不就成了?”

秋安慈凝视着剑匣上蒸腾的冰火雾气,微微颔首,“既如此,那就用太华剑喂招吧,趁现在手感尚在,我将雪影无痕剩下十四招传授于你。”

霜华台的月色在太华剑刃上流淌成银河,顾衡横剑的姿势将秋安慈整个人笼进自己的影子里。剑尖冰魄映出她清冷眉眼,那抹霜色落进他眼底,竟比满庭积雪更灼人。

“第二式需引月华为刃。”秋安慈并指点在他腕间,霜气如蛇游入经脉。顾衡忽然踉跄,她的手指沁着寒意,触及肌肤却燎起暗火,顺着血脉直烧心窍。

纤纤五指骤然扣住他腰侧,秋安慈训诫的话凝在舌尖。

青年衣料薄如蝉翼,掌心下肌理随着呼吸起伏,昨夜丹房的硫磺味混着他颈间梅香,在两人咫尺间酿成醉人的毒。

“像这样么?”顾衡突然旋身,重剑裹挟月华横扫,剑气却似脱缰野马撞碎三丈外的石灯笼。

秋安慈雪袖翻卷欲拦,反被剑风扯得跌进他怀中,太华剑滚烫的剑柄硌在她后腰,激得霜月剑气骤然暴起。

冰晶簌簌落在交叠的衣袂间。顾衡左手仍握着剑柄,右臂堪堪环住险些倾倒的霜衣,两柄神兵在毫厘间铮鸣,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彼此急促的呼吸。

他垂眸看见师姐睫毛上凝着细碎冰晶,随颤动坠在他襟前,化作蜿蜒水痕没入衣领深处。

“松手。”秋安慈耳尖凝出冰凌,尾音却洇着水汽。

后退时头顶银冠忽然被太华剑穗勾缠,青丝如墨色瀑布倾泻而下,发梢扫过他喉咙的刹那,剑尖冰魄“咔嚓”裂开蛛网纹路。

梅枝无风自动。秋安慈并指斩断纠缠的剑穗,霜气凝成的冰幕映出两人模糊身影:“第三式‘冰河倒悬’,看仔细了。”

雪尘剑引动天河倒卷时,顾衡目光却缠在她后颈淡青血管上。

那道冰河虚影越是气势磅礴,越衬得她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弧度惊心动魄,像是剑气在他心尖最柔软处剜了一刀。

“该你了。”秋安慈收势转身,正撞进青年眼底灼灼星河。

霜月剑气突然紊乱,半空冰河轰然崩塌,万千冰锥裹着杀机倾泻而下——

顾衡旋身将人护在怀中,太华剑撑起的赤金光幕将杀招化作氤氲暖雾。

秋安慈后背抵着老梅虬枝,掌心下是他狂跳的心脉,隔着衣料传来岩浆般的热度,竟将她常年冰封的指尖灼得发颤。

膝击顶向丹田的力道泄了七分,雪尘剑架在他颈侧时,剑锋凝着的冰碴混着血珠滚落衣襟。

秋安慈眼底霜色碎成涟漪,恍惚又是那夜锁魂渊暴动的剑气,穿透百年清修凿开一丝裂隙。

“第七式。”她收剑转身,雪地上绽开的冰莲却染着淡淡绯色,“再走神,便让玄龟教你。”

顾衡摩挲着颈间血痕低笑,重剑劈开冰面时,魔气缠绕的龙形剑气直冲云霄。

秋安慈捏诀的指尖轻颤——冰龙右爪凝着她的霜华,左翼却缠满太华剑的赤金流火,如同某种禁忌的缠绵。

双剑交鸣至第十三式,顾衡突然扣住她执剑的手。

两柄神兵交叠着刺入冰岩,裂痕中绽出的不是霜花而是并蒂红梅,殷红花瓣落在她雪色衣襟上,就像……

就像大婚时喜烛映照下的嫁衣纹样。

“这招错了。”秋安慈欲抽手,却被攥着指尖划过剑柄缠枝纹。

“师姐不是说‘返璞归真’?”他拇指抚过她冻红的骨节,太华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

冰岩轰然炸裂,飞溅的桃瓣如雨纷落,最艳那片正沾在她唇珠,被陡然紊乱的呼吸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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