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七盘坐在冰晶竹林里调息时，发现手背的血管突然浮现出青金色的纹路，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他以为是寒潭淬体后的淤血未散，直到那些纹路蔓延至腕间，凝成北斗七星的勺柄形状。

竹林无风自动。

第三根紫竹的竹节发出细碎的爆裂声，竹叶上的霜粉簌簌落在夜七肩头。

他抬手欲拂，霜粉却自发汇聚成环状，绕着食指缓缓旋转。

这是三日前顾清霜教他的引灵术，可此刻灵力流动的方向完全颠倒——霜环正从指尖抽取气息。

寅时打坐最为凶险。

夜七闭目内观，惊觉丹田处有个沉睡的虚影突然睁开了左眼。

那道目光扫过经脉时，依附在灵脉上的冰晶封印发出琴弦绷紧的嗡鸣。

他试图用《冰魄决》压制异动，吐纳间却带出细小的冰碴，在道袍前襟缀成残缺的星图。

晨雾漫过脚踝时，异象愈发明显。

夜七舀起一捧寒泉洗脸，水面倒影的眉心朱砂痣竟渗出金红色光晕。

他以为是朝霞映照的错觉，可当手指抚上眉间时，指尖立刻结出霜花。

泉水中忽然游过几尾透明的灵鱼，争相吞食他滴落的冷汗，鱼腹随之亮起诡异的符纹。

巳时练剑时，断剑长相思第一次违抗指令。

本该刺向晨露的剑锋突然偏转，在夜七左臂划出浅痕。

鲜血尚未渗出便被剑身吸收，断剑发出餍足的轻吟。

他盯着剑柄处新生的霜纹发怔，那纹路正悄悄爬上虎口，与掌心残留的北斗血痕首尾相连。

午后的药浴泛着罕见的靛青色。

往常莹白的药汤里浮着七颗冰莲子，此刻却在鼎中旋转成漩涡。

夜七踏入浴桶的刹那，水面突然凝出薄冰，冰层下涌动着青金色的暗流。

他的足尖刚触及桶底，那些暗流便顺着小腿缠绕而上，在膝盖处咬出细密的刺痛。

未时的阳光穿透冰裂纹窗棂，将药汁的涟漪投射在夜七锁骨处。他惊讶地发现，第三枚金钉的阴影比往日淡了三分，钉头雕刻的摇光星纹正在缓慢逆旋。

蒸腾的药气在空中凝结成模糊的龙形，龙爪按住的方位正是他身上的封印所在。

申时抄经成了煎熬。

狼毫笔尖的朱砂总在收锋时晕开，在宣纸上滴成血泪状的痕迹。

夜七换过三张澄心堂纸，最终写废的《清静经》却自动拼合成古怪的图腾——正是内视时在丹田所见的虚影。

砚台里新磨的松烟墨突然沸腾，墨汁溅到手背，竟将皮肤下游走的青金纹路暂时固定成形。

酉时的晚霞染红三十六峰时，顾清霜来了。

她端着雕冰玉盏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晃，盏中月露洒出半滴。

那滴露水坠地前被霜花托住，凝成镜子照出夜七后颈——那里浮现出霜纹状的淡金纹路。

师尊的瞳孔收缩如针尖，广袖翻卷间，三十六枚冰针已刺入少年周身大穴。

"冷吗？"她将玉盏抵在夜七唇边，声音比往常更低柔些。

少年摇头，吞咽时喉结擦过她冰凉的指尖。

月露入腹化作万千银丝，温柔地裹住躁动的虚影。

他没有看见顾清霜藏在袖中的左手正在渗血，那些血珠还未落地就凝成冰珠，每一颗里都封着片碎裂的命盘残片。

戌时的星光照亮夜七枕边的冰裂纹瓷瓶，瓶中插着支半枯的冰魄蓝。

他辗转反侧时，兰花突然绽放三朵新蕊，花心渗出金红汁液，顺着瓶身淌成封印锁链的图案。

窗外巡逻的玄鸟发出预警清啼，却在靠近窗棂时被无形屏障弹开。

子夜最黑暗的时刻，夜七在梦魇中蜷成胎儿的姿势。

七根虚幻的金钉自虚空落下，却在触及皮肤时被虚影绞成金粉。

他无意识地抓挠心口，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交错的血痕。

这些伤痕在黎明前自动愈合，排列成与顾清霜元神伤痕完全对称的图案。

晨雾中的霜花第一次有了温度。

夜七接住檐角坠落的冰晶，发现它们在掌心融化时泛着淡淡金辉。

去淬骨阶的路上，他踩碎的每片枯叶都渗出青金色汁液，在地面画出断续的星轨。

封印松动的痕迹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每一个寂静的间隙啃噬命盘。

夜七对着水镜练习剑诀时，总看见镜中人的瞳孔偶尔闪过重影，像是某种古老的存在正在透过他的眼睛，凝视这个早已不再属于它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