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泠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亦或者说是一种天赋,她总是尤其敏感,敏感的感知着一切蛛丝马迹,故此才对顾清心生疑虑。
所以她用冷冰的,极具攻击性的眼神凝视了顾清七八秒,她并不说话,可那样的眼神在她这姣好的脸上,却仿佛更具压迫力了。
“只是例行检查,你不要紧张。”
“姐姐你进门就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又用着审问犯人的口气,你可是联盟的人,我能不紧张吗?”顾清有气无力的回答,季月泠沉默了一瞬,缓缓说道,“你上次给我录的音,我找了一位研究妖魔颇有建树的教授为我翻译,可他给我的答案却只是简短的几个字。”
“嗯?他翻译出来是什么?”
“离开A市,否则,死。”
“这不是和我说的意思差不多嘛……”顾清也坐在了椅子上,继续开始包起了饺子,缓缓补充道,“他对妖魔语的研究应该没我深,我的能力是属于记忆类觉醒,等同于直接掌握了妖魔语,而他应该是依靠各种信息与经验判断的,所以翻译的不太明白,听上去就比较简短。”
这个回答同样天衣无缝。
季月泠仍旧没能从顾清身上看到破绽,只是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几秒,却又忽然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顾清还在包着饺子呢,只好擦了擦手,把手递给面前的季月泠,季月泠一眼便望见了他手上那密密麻麻的刀疤,冷声问道,“这些疤痕是怎么回事?”
“前两年我躁狂很严重,没事就小刀割手缓解一下病痛,这两年好多了。”顾清如实回答。
“躁狂?”
“我是流浪汉啊喂,有点精神疾病怎么了。”顾清似乎愈来愈无奈,季月泠没再深究,而是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瞬她的指尖忽然变得无比锋利,宛若刀片一般划开他的手腕,一道浅浅的血痕流淌,顾清喊叫了一声,更为恐怖的莫过于下一瞬季月泠的指尖按在他的伤口,很快便收回指尖,将其凑到她的唇角。
“你才是精神病啊喂!”顾清匆忙将手抽离回来,而她的唇角此刻还沾染了一缕血迹,刹那间她用舌尖将那一缕血迹舔舐干净。
很干净,很普通,很平庸的血。
与昨晚那留在胚胎里的皇血并没有任何关联。
季月泠再一次朝着他伸出手,顾清颤颤巍巍,不情不愿的把手交给她,只是这一次,她的手掌变得温暖,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辉,很快便让他的伤势彻底愈合,她淡淡说道,“抽取你的血样做个检查而已,不用惊慌。”
“哪有这么检查的……”
“我猜你也不想和我走一趟,我的分析能力比那些仪器更加精密。”季月泠淡然回答,再度将眸子望向了面前的顾清。
此刻似乎已然问无可问,顾清的身上没有任何疑点。
既然没有疑点,季月泠自然就站起了身,“走了。”
她朝着门口走出几步,只是刹那间又忽然回头,试图从顾清的脸上找到一缕松懈的神情变化,但遗憾的是,她只看到顾清朝着她的背影翻白眼,像是在埋怨她是个精神病人,神神叨叨的。
这让她微微有些不悦,抬起下巴,淡淡道,“你很喜欢喝酒?”
顾清迟疑了一下,“算是吧。”
“留你的电话,下次有空我会约你喝酒。”
“哈?”顾清歪了歪脑袋,“约我做什么?”
“顺便从你那里了解一些有关于妖魔语的知识。”
“要不还是算了吧……姐姐你这种高危职业,总觉得靠的越近死的越快啊。”顾清悻悻的摇了摇头,似是想要拒绝,季月泠冷冷望着他,“酒钱我出,一次再多给你两千?”
“姐姐我加您。”一瞬间顾清就掏出手机小跑上来,仿佛生怕她后悔一般。
而顾清则在她身后扮着鬼脸。
说是商量,分明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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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与鹿芊芊继续包起了饺子。
“你以前……躁狂很严重吗?”鹿芊芊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
顾清摆摆手,“害,早些年在外流浪的时候看不开,不够豁达就想东想西,把自己想躁狂了。现在看开了,自然就好了,别怕别怕,我现在脾气很好,再也没有人能让我生气了。”
鹿芊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说,“晚上……想给你看个东西。”
“嗯?是什么。”
“等洗完澡……再给你看……”鹿芊芊微微低下头,似乎是有些迟疑,轻咬嘴唇。
顾清不解的挠了挠头。
“不要说这种奇怪暗示的话啊喂……”他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来,“那我先去做饭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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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顾清总共做了三个菜,一道黄焖鸡,一道醋溜白菜,一道虾皮闷丝瓜。
从小到大他就知道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除却过目不忘以外,他还拥有一丝有意思的小天赋,比如对重量的感知很敏感,他可以捏着一个苹果便能大概报出苹果的克数,对颜色的观察也很细微,温度与气味的感知都很明显,这些小小的天赋加在一块,让他成为了一个好厨子。
离家出走以前,他那个天生大小姐命的姐姐每天都会把菜谱丢给他,让他做好今晚的晚餐,他要是不情愿,就会用白嫩小腿狠狠的踹他的后背,因为无法承受这位暴力女S的殴打以及语言羞辱,于是顾清逃出家门,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曾练就的一手好厨艺,现在有了用武之地。
顾清望了一眼鹿芊芊的神情,在尝到那一片醋溜白菜以后,她的眸子满是愉悦,尤其满足的样子让他的心仿佛也跟着轻松下来,他还是先慢慢悠悠的吃着,等鹿芊芊吃饱了放下碗筷,他再把所有菜全都吃光光。
吃饱以后,两人坐在了沙发,一起看起了电视,其实那些综艺节目很无聊,顾清看不太进去,可这个世界无聊的事情本来就多,只能将个烂就。
一直到傍晚,窗外的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鹿芊芊才站起身,小声说,“那……我去洗澡了。”
“嗯,去吧。”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清懒洋洋的靠在了沙发上,忽然又想起白天鹿芊芊说过的话,好一阵以后,浴室的门打开,他的视线本能的望过去。
鹿芊芊没再穿那身很保暖的睡衣,而是换了一件宽松的粉色睡衣,下身是很短的粉色睡裤,露出了她修长纤细的双腿,她的个子虽然算不得很高挑,可比例却匀称而纤细,睡裤下的双腿又长又白,纤细而笔直,就是稍稍有些清瘦。
那件粉色睡衣贴伏着她的身子,领口微微有些宽松,这时候顾清才发觉少女的胸脯规模似乎有超乎同龄人的丰满,还好她穿了内衣。
她缓缓朝着顾清走近,手却一直搁在腿上,似乎在遮掩着什么,直到走的近了些,她才轻轻咬着嘴唇,有些怯怯的说,“你看……”
她抬起手来,顾清定睛望去,此刻才望见被她遮掩着的,大腿上的十几道小小的刀疤痕迹。
他抬起头看向鹿芊芊的眸子,鹿芊芊的眸子却有些本能的躲闪。
直到他轻声问询,“这是自己弄的?”
“嗯。”鹿芊芊小声回答,“去年一整年里,有时候情绪总是变得很奇怪,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很……烦躁,心慌,愤怒……说不清楚……后来发现只要感到疼痛,看到流血的时候,就会好很多很多。”
顾清认真的望着这些刀疤,她的腿本来很好看,如今这些疤痕宛若玫瑰上的荆棘一般,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问,“我可以碰吗?”
“嗯。”
于是顾清伸出指尖,指尖轻轻戳在了她的腿上,轻柔的抚过这些伤疤,鹿芊芊本能的并拢双腿,似是有些不安,像是害怕被责怪的小孩。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怎么不敢看我?”顾清收回手指,抬起头看她。
“我……”鹿芊芊的眸子挪到顾清脸上,迟疑了好几秒才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我想告诉你,我们,我们在这一点上,很像……”
“是啊,我们都一样。”顾清的语气在此刻稍稍有些复杂,但下一刹他便转念开口,“最近还会有那样不好的情绪吗?”
“这两天没有了,自从妈妈好起来以后,每天都很开心。”鹿芊芊轻声回答。
“那不就挺好嘛。”顾清朝着她温柔的笑,“以后再有不舒服的时候,可以跟我说。”
“嗯……”鹿芊芊猛的点头,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想给顾清看她的这些疤痕,或许是因为想让他知道他们很像,或许是本能的想要和他拉近一些关系,只有在想要拉近关系的时候,才会向对方袒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下回再见到季月泠的时候,我试试看和她商量一下,让她帮你把这些疤痕抹掉,她的能力想做到这件事应该很简单。”
鹿芊芊慌忙摇头,“没关系的。”
“是担心麻烦吗?”顾清很快便猜到了鹿芊芊的想法,她大概是担心顾清因为她的事麻烦季月泠很不好,可顾清却只是朝着她笑,“其实没什么关系啦,反正这个世界上,想要建立一段友谊关系,最快的方式就是交换。”
“交换?”鹿芊芊有些困惑。
“是啊,她想请我喝酒,就是想向我学习妖魔语,我再请她帮忙也合情合理,又欠下了她的小人情,这样她就可以理所应当的要求我付出更多,而我也可以在那之后要求她付出更多,一来二去关系就会开始牵扯的更深。”
“不管是朋友,恋人,甚至亲人都是如此,都是拿自己能给予的一部分东西,来从对方的身上换一些东西,交换的过程越是等值,这段关系就越是长久。”
鹿芊芊似懂非懂,可好一会儿以后,她才小声嘀咕,“可你才说过……不想和她这样危险的人牵扯太深。”
“这种事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啦,牵扯不了多深,再说……这么好看的腿,如果夏天因为这些疤痕不敢穿裙子了真的很可惜。”
顾清抬头,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鹿芊芊发觉她无法再拒绝这样的眼睛,只是本能的心跳加快了几分,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本来也好久好久……没有穿过裙子了。”
妈妈生病这两年,她近乎没怎么买过新衣服,在学校里也常常请假,原来的朋友也都渐行渐远,当然再没有了好好打扮的心思。
“所以才说不好好打扮一下真的很可惜,明明那么可爱。”
顾清忽然抓住了她的白嫩小手,“所以,我去找季月泠抹掉你身上的疤,作为交换的条件,等天气暖和以后,穿裙子给我看好不好?”
鹿芊芊的脸颊愈来愈烫,被他抓着的手心出了好多汗,可她却不想抽离,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有些说不出话,于是便迷迷糊糊的点头,很乖很乖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