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芊芊很快就没有再哭。
这两年里她已经掉过了很多次眼泪，压在肩上的重担也让她渐渐变成了大人，于是她开始学会坚强，很快便抹去了眼泪，重新坐在了花坛边，望向面前的广场。
广场上人仍旧很少，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没有想要点歌的人。
顾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好坐在她身边不远，沉默的像是具雕塑。
这些天里他和鹿芊芊聊过很多次天，不得不感慨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鹿芊芊小时候爸爸便忽然人间蒸发般不知所踪，她妈妈把她养大，结果去年查出了不治之症，也是今天顾清才知道她还有个哥哥，结果也在去年车祸去世了。
这么一想，她爸爸还真是个混球，简直比妖魔还可恨。
顾清在心底默默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来，只是就这么坐在那发着呆，看着远处的天色渐渐黯淡。昨晚刚下过雨，空气还有些潮湿，今天的风似乎有些大，吹落在身上稍稍有些冷。
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一小时，也许两小时？
这段时间里，有一个来往的路人停下，点了一首歌，鹿芊芊努力唱着，她的嗓音尤其动听，路人给她打赏了五十块以后，便匆匆离开。
又过了好一会儿，鹿芊芊忽然掩面痛哭起来，泪滴从她的指缝间留下，顾清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那辆银色的跑车停在路边，吸引了顾清的视线，他才稍稍有了些兴趣，认真的望着那辆他说不出牌子的跑车，看着那个从跑车里走下来的女人。
好眼熟。
季月泠今天换了一身装扮，一条针织的浅紫色毛线衣尤其宽大，遮掩了她的上身，还将修长大腿遮掩了一半，毛衣下仍旧不着片缕，在这深冬的天气里，甚至连条保暖的裤袜都没穿，好在穿了及膝的白色长靴。
渐渐顾清开始有些挪不开眼睛。
这些年他时常坐在街头，看着漂亮女孩一个个从眼前走过，可像季月泠这么漂亮的却是极少见，她的五官精致，雪白肌肤找不出一丝一缕的瑕疵，脸颊没有半点妆容，可却完美的不像话，就是五官有些微微的冷。
一个人若是常年做什么样的表情，那渐渐那样的表情就会写在她的脸上，顾清看到了她眸子里的那一点点傲慢，想着还真是巧，昨天能见两面，今天还能再见一面。
直到她走到他的面前，顾清才意识到，似乎这并不是巧，她是有备而来。
“姐姐好。”顾清抢先一步开口。
季月泠的眸子由上而下的看了他一眼，最终再将目光挪到他的眼睛上，她的眸子很冷，这样的神情搭配她本就清冷的五官，很容易便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尽管你不愿意加入联盟，但现在需要你为联盟做一件事，对你而言轻而易举，做好了，联盟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
“好呀，是什么呢？”顾清抬起头，无辜反问。
“录制一段你昨天说过的话语，往后若是再出现S级的妖魔暴走，将会成为联盟的一项作为尝试驱赶妖魔离开的手段。”
“那丰厚的报酬是什么呢？”顾清的关注点很自然的便落在了这里。
“10w奖金会打进你的银行账户。”季月泠淡然回答。
顾清摇了摇头，“钱对我来说没有太多用处。”
虽然十万块足够他租个小房子，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躺上两到三年，但他正因为想要自由才会在城市里流浪，否则他应该找个包吃包住的电子厂打螺丝，待遇好点的话顿顿都有肉吃。
意外的，季月泠并没有恼怒，漆黑的眸子只是仍旧盯着他，淡淡道，“那你想要什么？还是，更多？”
“我听说联盟里有一些后勤的治愈系能力者，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那倒没有。”季月泠摇头，“没有人能够将死者复生。”
“那治愈一些人类无法攻克的不治之症呢？
“并不难。”季月泠淡淡回答。
其实治愈系的能力倒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并非所有的治愈系对于普通人的病症都能轻松解决，但她却可以尤其笃定自信的说出这句话来。
因为她就是一位治愈系超凡者，只是她想去战斗组，便成为了战斗小队的成员。
“你托关系帮我治好一个人，我给你录那段音，怎么样？”顾清抬头，声音仍旧温和如初。
“可以。”季月泠没有拒绝。
一边的鹿芊芊猛然抬起头来，她听见了所有的对话，眸子愕然又慌乱的望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看看季月泠，再看了看顾清，顾清指了指面前的季月泠。
“好啦，那你现在和这位姐姐说说你妈妈的病情吧？”
只是说完这句话以后，顾清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来到鹿芊芊耳边，贴着她的耳朵，很轻很轻的又说了两句悄悄话。
鹿芊芊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向他。
顾清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也在安静的凝望她的眼睛，等待她做出抉择。
一秒，两秒，少女苍白的脸颊缓缓浮现出两团红晕，她的指尖攥着衣角，最终还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答，“我答应你。”
……………………………………
医院的病房里。
顾清并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么匆忙又那么压抑，空气里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
季月泠此刻正在病房，在她出示了联盟的证件以后，医院便自然而然的为她让出了一条路来，她站在鹿芊芊母亲的病床前伸出手，乳白色的辉光从她的手中释放而出，渐渐化作浓白的丝线，将鹿芊芊母亲的身体包裹。
鹿芊芊与顾清站在一边，顾清的表情很平静，鹿芊芊却紧张的厉害，本能的抓住了他的衣角，直到季月泠收回手，开口道。
“她的病情很重，但并非不可治愈，我的能力让她陷入沉睡，在沉睡中她的身体会慢慢修补，预计一年时间后她就会醒来，到时一切的疾病都会被治愈。”
刹那间鹿芊芊抬起了头，眸子变得无比明亮。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快要晕眩过去，而过去那些压垮她的重担，如今在一瞬间一扫而空，她的脊背都本能的挺直了一些，有些轻飘飘的，不太习惯。
季月泠是一个办事很周到的人。
她吩咐医护人员为鹿芊芊的母亲安排了专门的病房，专人看护，并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做完这一切以后，她才领着顾清与鹿芊芊，去到了单独空出来的诊室。
她坐在了椅子上，紫色针织毛衣下白嫩纤细的双腿交叠，顾清的视线本能的往那边挪了一眼，只可惜下一刹，季月泠就轻轻攥了攥毛衣下摆，遮住了热裤下露出的那一抹雪白腿肉。
她抬起眼眸，“你做了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寻常人要我出手的话，百万是最低的价格。”
顾清想说其实你才是做了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可他并没有说，他只是满脸温良地笑着说，“姐姐人美心善，那我们现在开始录音？”
“我带你去专门的录音室。”
“应该用不着，手机就可以，毕竟只是让那些妖魔听到妖魔语，激起对死亡的恐惧就会恢复清醒，但这可只对S级的妖魔有效，因为S级的妖魔才拥有智慧，而且他明确知道城市里真的有能够杀死他的存在，才有用。”
“我知道，那现在……你说吧。”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咕噜……”顾清又碎碎念了三句话，而季月泠的眉梢却微微挑起几分，淡然道，“似乎和你前天晚上说的有些不同。”
“因为前天那是专门针对绿镰魔的妖魔语，我现在用的是他们妖魔里的官话，绝大多数妖魔应该都能听懂。”
“那意思是？”
“还是这座城市里有能够在十分钟内抵达，杀死你们的存在，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顾清坦然且诚实的回答。
“你是妖魔系超凡能力觉醒吧？”
“嗯。”
季月泠再认真听了一遍录音，沉默片刻以后，她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顾清，“你的能力很珍惜，对于联盟有极大作用，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了解妖魔的存在。我再次建议你加入联盟，如果你加入，会获得尤其丰厚的薪水与权力，且联盟可以派遣一位A级能力者贴身保护你。”
“有像姐姐这么漂亮的吗？”
顾清刚说完这句话，就顺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补充道，“嘴贱莫怪。”
他的反应太快，以至于季月泠还来不及生气便无话可说，只是淡淡道，“加入联盟以后，或许你还会认识很多的漂亮姐姐。”
“没啦，我就开个玩笑，还是不加入了，我真的很怕死。”
季月泠抬头看他，“根据联盟条例，从今往后每周你都需要向联盟汇报你做了些什么，且往后若是你加入任何与联盟无关的恶性组织，便会受到联盟通缉，不死不休。”
“明白的明白的。”顾清顿时间又点头如捣蒜。
说完了这些，季月泠便站起了身，似是准备离开，只是她走出几步以后，站在门边的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冷冷的望了他一眼，“你先前对这个女孩，说了什么样的条件？”
顾清挠了挠头，“我只是问她我能不能去她家里过年啦。今年冬天好冷，再在外面流浪我要活不下去了。”
季月泠眼眸里的冷意稍稍融化几分，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过头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