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走到了绿镰魔面前，然后嘴里开始叽里咕噜叽里咕噜，看样子像是个跳大神的疯子。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或许是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的带着某种诡异感，故此所有人都忘记了动作，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顾清抬头，遥遥望着面前的绿镰魔，绿镰魔三米多高，他得很努力才能看清他的眼睛，此刻它忽然停止了进食，低下头，墨绿色的竖瞳凝望着他。
世界忽然间变得无比安静，直到顾清再一次开始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还有十分钟，联盟就会派遣S级别的抹杀者赶来，那时你一定会死在这里。”
“所以，快跑吧。”
所有人的呼吸忽然凝滞，在他话语落下的下一刹那，绿镰魔忽然腾空而起，手中那白骨做的镰刀，忽然融入他的身躯，宛若液体般开始重新塑形，流淌，直到在他身后化作一对肉翅。他挥动双翅卷起狂风，不过几秒的时间，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即便地面的裁决者已然反应过来，举起枪械，亦或是凝结能量，释放出一道道爆炸的火光，可绿镰魔的身影很快便在夜空中化作墨点，消失不见。
顾清迟疑了片刻，望向此刻转头对准他的枪械，噗通一声滑跪下来，双手举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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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顾清。”
“年龄？”
“19岁。”
“职业？”
“流浪汉可以算职业吗？”
顾清喜欢这个叫做审讯室的地方。
尽管此刻他被戴着手铐，但面前还有一杯热水，审讯室里有空调，尤其暖和，要比先前外面的冷风好很多。他身上那件大衣很单薄，在外面总冻的他哆嗦。
反正今晚也只是打算找个暖和的地方熬过去，似乎审讯室也不错。
“你，为什么能赶走那只绿镰魔？”
此刻正在审讯他的，便是那位女超凡者，因为先前她施舍过自己的缘故，顾清此刻对她充满了好感，于是尤其坦诚的回答，“因为我的E级能力就是和妖魔对话，一天能说三句妖魔语，我对他说的三句话分别是……”
顾清把他说的三句话阐述了一遍。
季月泠此刻凝视着顾清眼睛，试图从他的话语与神情中寻觅到一丝谎言的味道，遗憾的是，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走上来，对他说这句话？”
“因为……”顾清有些不解的反问道，“如果不劝他走的话，在联盟的抹杀者到来之前，他应该会把你们都杀掉吧？”
他的神情很无辜，回答的也在理。
若是那只绿镰魔没有慌张逃走，那等他进食完那颗人类心脏，恐怕下一个目标便是他们，在联盟的抹杀者到来之前，他们会先成为绿镰魔肚子里的养料。
“你怎么知道联盟的抹杀者很快就会到？”
这回反倒是顾清的神情古怪，仍旧是反问，“新闻不是每天都在说吗？联盟的那几位S级抹杀者会在警报响起后二十分钟内赶到，抹杀一切妖魔。”
“那绿镰魔，凭什么会相信你的话？”
顾清似是有些无奈，回答，“联盟早就公布情报，到达S级别的妖魔智慧已然和人类无异，甚至可以化形为人类藏在其中，它能突然出现在这，肯定是早就变成人类藏好了呀。既然这样，那肯定知道他再不跑就死了啊，所以我只是提醒他。”
“提醒？”
“是啊，S级妖魔虽然有人类的智慧，可有时候进食本能会占据理智，眼中进食成为了最重要的事情，因此而变出真身，但他们也会本能的恐惧死亡。所以用妖魔语提醒，就等同于用对死亡的恐惧激起他的理智，所以他会选择离开。”
“你怎么会知道？”
“这也是联盟公开的妖魔情报啊……”顾清的声音变得有些有气无力。
季月泠微微眯起眼睛，眸子就这么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顾清，过了好几秒，她才缓缓开口，“关于你的个人信息，联盟正在进行核对之中，如若核对无误，最快明天下午，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顾清点头，表示理解。
“最后一个问题。”季月泠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你愿意加入联盟吗？”
“不愿意。”顾清摇头。
“理由？”
“怕死。”
“你的能力很适合做文职人员。”
“怕死。”
“文职人员安全率很高，且享受丰厚的薪资与各项特权福利。”
“我真的怕死。”顾清回答的坦然且干脆，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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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四点，顾清被解开手铐，放出了审讯室。
尽管审讯室的暖气很足，但只能坐在椅子上终究还是有些疲惫，顾清舒展了下自己的身体，审讯室还管了一顿午饭，此刻他只需要想办法解决晚饭就行。
好在昨晚从季月泠身上获得那一笔意外之财，让他可以放心大胆的选择自己的晚餐，来到熟悉的沙县小吃，这回他没再点六块钱的葱油拌面，而是要了一份蛋炒饭，再盖一份青椒肉丝。
犹豫一秒后他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啤酒。
蛋炒饭锅气十足，粒粒分明，唯一的缺点就是油多了些，好在他常年肚子里没什么油水，青椒肉丝里加了豆瓣酱，多增添了几分香辣的风味，就是肉稍微少了点。
顾清吃饭很快，看上去像饿死鬼投胎，三两下将盘子里的一切吃完，仰头喝完啤酒的最后一滴，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唇，开始盘算起接下来去哪。
按理来说，平时这个时间他该去小区里开宝箱了，可手头如今还有点盈余，接下来两天都吃喝不愁，他就又开始本能的犯起了懒。
这是他来到A市的第二年，相较于E市与K市的冬天，A市的寒冬简直是流浪者的末日。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如今大街上饭店关了不少。外来务工人员都已然收拾着回家过年，街道萧索而冷清，也就昨天情人节还稍稍有些人流，如今街道上近乎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梧桐落叶。
这对一个流浪者来说，很绝望也很操蛋。
这年头在大街上要钱恐怕尤其困难，可若是到小饭店要碗饭绝不是难事，可路边的小饭馆大多都关了门，而那些装修富丽堂皇的大酒店，恐怕他刚走到门口就要被安保赶出去了。
顾清在外面流浪了四年，养就了一身耐力，从沙县小吃步行到昨晚的汇天广场，要步行两小时，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仍旧气息平稳，而广场角落里的女孩，如今已然坐在了那，仍旧是那一身白卫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她只是安静的坐在花坛边，可顾清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现在广场上还没什么人，顾清朝着她走过去，坐在了花坛不远处，女孩看见他出现，原先还有些茫然的眸子，渐渐多了几分暖意，轻声说，“你来啦。”
“是啊是啊。”
“昨天的警报声把我吓坏了呢，联盟通报说那只绿镰魔逃走了，结果好像因为警报，今天这边都没什么人了……”女孩的声音稍稍小了几分，似乎有些沮丧。
她的脸颊很白，是微微有些病态的苍白，或许是因为冷，亦或者是因为这些天太过疲惫，心力交瘁。
顾清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好在女孩很快便安慰好了自己，她忽然抬起头来，眸子望向面前的顾清，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却又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好一会儿以后，她才轻声说，“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嗯？”顾清困惑的看向她。
“快要过年了，可能过几天我不会来了……现在外面都很冷，你要注意保暖，我给你带了礼物。”女孩忽然站起身来，把身边的一个纸箱子抱起来，来到顾清面前。
“这是哥哥以前穿过的羽绒服，你应该也能穿……”
“嗯？那你哥哥呢？”
“他去年车祸去世了。”女孩的声音低了几分，眼睫微微低垂下来。
顾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过那个大大的纸箱，轻声说谢谢。
“还有……纸箱里我给你留了一点点钱……”
“这倒用不着，我要钱也没什么用。”顾清摇头，准备打开纸箱，把里面的钱取出来，和女孩的声音却愈来愈低，愈来愈低，渐渐她的眸子变得泛红，轻声说，“钱……对我来说……已经快要没用了……”
“嗯？”顾清抬头，看见女孩眼睫颤动的泪珠。
她的声音那么细又那么软，此刻却颤抖的厉害。
“医生说……妈妈的病花再多钱也治不好了……最多只能延缓半年时间，还要都躺在病床上，不如不治了，回家里休息，妈妈也不想治了，想把钱攒着给我以后念书用……”
顾清心底想着真可怜，可他却感受不到多少悲伤，或许相较于她，他也挺可怜的。
她已经快要变成孤儿，可他已经在外面风餐露宿流浪好几年，相比之下也说不清到底谁更可怜一点，顾清只能默默的望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眼角的泪珠垂落。
“所以，所以……你把钱收着好好过年……那件羽绒服哥哥去年没穿过几次，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比我这件开宝箱翻出来的好多了。”顾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纸箱，拿出那件羽绒服穿好，羽绒服里面的口袋里还有一小堆刚取出来的纸钞，将近一千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