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关了半天没动静。
优枝皱眉，不是吧，洗个澡也能磨蹭这么久？ 这小哑巴，刚捡回来的时候看着挺听话的，现在看来，麻烦事儿一件接一件。
他敲敲门，“喂，你没事吧？” 没反应。
他直接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浴室里水汽蒸腾，热气扑面而来。
芙洛琳背对着门口，瘦小的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哗哗的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她穿着那身破布一样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优枝走近几步，这才看清她的不对劲。
她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冷，是疼的。 湿衣服底下，隐约可见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还在往外渗血丝，被热水一冲，颜色更深了。
优枝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她磨蹭这么久。 洗澡？ 对她现在这情况来说，简直是酷刑。
他妈的。
优枝觉得自己像个**。 光想着让她洗干净，完全忘了她身上那些伤。 自己真是……畜生。 他暗骂一声，快步上前，伸手关掉水龙头。
“转过来。” 优枝声音放缓了些，尽量不带任何情绪。
芙洛琳慢慢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洞的，好像疼的已经麻木了。
优枝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新伤疤旧伤疤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鞭痕、烫伤、淤青…… 简直像被人用各种刑具凌虐过一样。 难怪她怕水，这种伤口碰水，光是想想都疼。
优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烦躁。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解决问题才是正经。 他想起系统商城里好像有治疗药水。 死贵，但现在也顾不上省恶人值了。 再省下去，人都要没了。
之前找到芙洛琳拿到的恶人值还是蛮多的，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几个月不死。
“等一下。” 优枝丢下这句话，转身出了浴室，飞快地打开系统商城，找到治疗药水，狠狠心，直接兑换了一瓶。 肉疼。 真的肉疼。 这玩意儿，够他氪多少条命了。
拿着药水回到浴室，芙洛琳还站在原地，姿势都没变过，像个被遗忘的木偶。
优枝走过去，打开药瓶，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弥漫开来。 他没说话，直接把药水倒在手心，轻轻地涂抹在芙洛琳身上的伤口上。
药水冰冰凉凉的，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就化开了一样，带着一丝奇异的能量渗透进去。 那些原本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皮肤。 神奇。 真神奇。 这玩意儿要是能批量生产，圣教堂估计都要失业。
或者说，这是魔女本身的力量。
他凑近了些，掰开芙洛琳的嘴，借着昏黄灯光往里看。
“嗯？”
舌头，喉咙，看着都正常。
不是声带问题？
优枝手指按上芙洛琳的颈侧，魔力试探着渗入。
“嘶……” 他自己倒抽一口气。
魔力像是撞上了一堵墙，不对，是某种封印。 缠绕在喉咙处的魔力波动，细微，但确实存在。
“封印？” 这小哑巴的嗓子，是被封印了？
为什么，为了保护她吗？
优枝仔仔细细地把她身上的伤都涂了一遍，就连那些细小的划痕也没放过。 很快，芙洛琳原本布满伤痕的身体，变得光滑白皙，像一块被重新打磨过的玉石。 除了……脸上的那道疤。
那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脸上，破坏了原本精致的五官。 药水对这道疤，似乎完全没有作用。
优枝盯着那道疤痕，眉头皱得更紧了。 普通的伤疤，治疗药水不可能无效。 除非…… 除非这疤痕不是普通的物理伤害。
他猛地想起之前在奴隶店里，六子说这哑巴有点红眼病。
红眼病？ 狗屁红眼病。 那是魔女之眼。 芙洛琳是魔女因子躯壳，她自己可能也拥有一些魔力，虽然很微弱。
优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这道疤，会不会是她自己弄的？ 为了保护自己，不被那些变态奴隶主糟蹋，所以用魔力附着在刀刃上，划伤了自己的脸？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治疗药水对这道疤无效。 魔力造成的伤痕，普通的治疗手段，当然没用。
这小哑巴，看着呆呆傻傻的，倒是挺有心机。 或者说，是求生欲太强？
优枝叹了口气，心里那点烦躁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同情？ 怜悯？ 或许都有点吧。 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感觉。
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脸上的疤，药水没办法。” 优枝轻声说道，知道她没法回答，但还是说了出来， “之后想办法找圣教堂的治疗师看看。”
芙洛琳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优枝摆弄。
优枝也没指望她回应，他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开始细细地为她擦拭身体。 动作很轻柔，尽量不碰到她新愈合的皮肤。 擦干身体后，优枝又拿来之前买的干净衣服，一件件地给她穿上。
灰色的粗布裙子，虽然样式简单，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清爽干净。
穿好衣服，优枝退后一步，仔细地打量着芙洛琳。
干净了，换上新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虽然还是瘦弱，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个脏兮兮的小可怜了。 除了脸上那道疤，其他的，都挺好。
“好了。” 优枝拍拍手，示意她可以出来了，“以后每天都洗个澡，身上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别扭。
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她？ 他自己身上，还不是一股子血腥味和汗臭味。
芙洛琳依旧沉默着，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出浴室。
她似乎还没完全从疼痛中缓过来，走路的时候，步子还有些虚浮。 优枝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浴室，回到客厅。
昏黄的灯光下，芙洛琳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 优枝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捡回来的，不仅仅是一个躯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需要被照顾，被保护的人。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
”我说，老板你这玩意儿靠谱吗？别我一屁股坐下去，直接散架了。”优枝把木板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矮胖的家具店老板堆着笑，油腻的脸上挤出谄媚的表情：“客官您放心，绝对结实！我这可是老手艺，童叟无欺！”
优枝撇撇嘴，信他才怪。不过凑合着用吧，总比睡地板强。
“还有床，桌子，椅子……都来一套，最便宜的就行。”优枝扫了眼店里那些雕花描金的玩意儿，想想自己干瘪的钱包，还是算了。
现在恶人值还没影儿呢，续命要紧，赚钱还是先算了，没钱就去公会接点任务得了。
老板一听“最便宜的”，笑容淡了点，但还是麻利地招呼伙计搬东西。破旧的小店里顿时一阵乒乒乓乓，灰尘飞舞。
话说回来，那小哑巴呢？昨天洗干净了，换了身衣服，看着倒是顺眼多了。
就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个影子。给她吃的就吃，让她坐着就坐着，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优枝叹了口气，自己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培养恶人？对着这么个可怜货，他怎么恶得起来？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这破屋子收拾收拾，至少得像个家样儿。
等东西都搬回来，屋子里总算有点人气了。虽然还是破破烂烂的，但至少多了几件像模像样的家具。
芙洛琳还是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见优枝回来，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优枝。
优枝把手里的一个旧笔记本和一支铅笔递给她：“喏，这个给你。”
芙洛琳愣愣地接过，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不明白这是什么。
“会写字吧，以后想说什么，就写下来。省得我猜来猜去，麻烦。”优枝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就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芙洛琳抱着笔记本，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封面。她抬起头，看了优枝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翻开笔记本。空白的纸页，散发着淡淡的纸张气味。
她当然会写字，小时候可帮了姐姐写了很多术式。
芙洛琳犹豫了一下，拿起铅笔，笨拙地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长期没写字，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的涂鸦，但还能勉强辨认。
“谢谢。”
写完，她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递给优枝。
优枝接过笔记本，看着那两个字，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谢什么？我又不是白养你。”他故意板着脸，语气冷淡，但心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至少，她还会写字，还会表达感谢。
这小哑巴，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救嘛。
优枝把笔记本扔到一边，开始指挥芙洛琳干活：“愣着干嘛？过来帮忙收拾东西！以后这也是你家，自己的家，自己收拾！”
“家”这个字眼，让芙洛琳的身体微微一震。
她抬起头，再次看了优枝一眼，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很淡很淡的光亮。
然后，她默默地起身，走到优枝身边，开始笨手笨脚地帮忙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