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枝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芙洛优琳抬起头,混沌的视线里映入一扇破旧的木门。门板上布满划痕,门框歪斜着,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家?
这个词对芙洛琳来说,遥远得像上辈子的记忆。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有人对她说“家”这个字,是什么时候了。
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哀鸣,一股混杂着霉味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芙洛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麻木。
屋内的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几把摇摇欲坠的凳子,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看不出原本的用途。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油灯,昏黄的火苗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就是家?
这里,比她想象中还要破败。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却隐隐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不是温暖,不是安全,更不是归属感。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就像是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哪怕这个港湾,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风浪摧毁的破烂码头。
优枝摘下面具,那是一张普通常见的脸,芙洛琳看了一眼就害怕的收回目光
优枝摘下面具。
昏黄的灯光下,那是一张算不上英俊,甚至有些过分苍白的脸。
五官普通,组合在一起却有种莫名的协调。
眉宇间隐约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像是长久挣扎在某种困境中留下的痕迹。
芙洛琳的视线,与那张脸一触即分。
她慌乱地垂下眼帘,将自己缩回去。
优枝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心中无奈。
这是系统为他安排的身份——“奥术之眼”公会的一名猎人。
一个常年在外奔波,鲜少归家的边缘人物。
这种设定,方便他行动,却也让这个“家”,徒有其表。
连最基本的整洁,都成了奢望。
毕竟,为了寻找芙洛琳,他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像无头苍蝇般,奔波了整整七天。
要不是系统提示在某个奴隶市场,自己这辈子都找不到。
“咕噜……”
一旁的芙洛琳肚子叫了。
也是。
从奴隶商店到这里,可是横跨了好几个街区。
为了不引起怀疑,优枝全程都装作购买奴隶的样子,让芙洛琳自己走过来的。
虽然离“奥术之眼”公会发现芙洛琳还有好几个月,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优枝从斗篷下的暗袋里摸索,掏出之前顺路买的面包和牛奶。
面包已经有些干硬,散发着淡淡的麦香,牛奶装在简陋的陶罐里,封口处还残留着几滴乳白色的液体。
他将食物递过去。
没有言语。
芙洛琳的胃里一阵痉挛,空空的,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
饿,很饿。但她不敢说,甚至不敢抬头看优枝。
她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双赤裸的脚上,布满了污垢和伤痕,趾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在奴隶店里,每天只有一碗稀粥,勉强维持着生命。有时候,连稀粥都没有,只能喝几口冰冷的脏水。
胃里又是一阵绞痛,芙洛琳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她以为自己很小声,但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芙洛琳的心脏猛地一缩,身体瞬间僵硬。
她害怕极了,生怕自己会因为这点声音而惹怒优枝。
芙洛琳死死咬住舌尖,把呜咽嚼碎在齿间。
奴隶商人总爱用饥饿当驯兽鞭——不久前有个女孩偷吃馊饭,被铁钳拔掉六颗牙。
面包散发着淡淡的麦香,牛奶在油灯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简单的食物,对于芙洛琳来说,却是从未有过的奢侈。
芙洛琳的目光落在那面包和牛奶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渴望。
但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迟疑地抬起头,看向优枝。
优枝没说话,只是把面包和牛奶又往前递了递。
芙洛琳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发出了“嗯嗯啊啊”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包和牛奶,紧紧地攥在手中。
“吃吧。”
芙洛琳没有再犹豫,她低下头,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面包。
好吃,真好吃。
眼泪滴落在了面包上。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喝着牛奶,仿佛要把这几天,甚至这几年所缺失的,都一次性补回来。
优枝看着芙洛琳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慢点吃,别噎着。”
他走到桌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芙洛琳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吃着,喝着。
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剧烈了。
“这破地方真够可以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看来明天还得出去一趟。”优枝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吐槽。
他决定了,明天,他要好好改造一下这个家。
至少,要让这里,看起来像个能住人的地方。
吃完后,芙洛琳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凳子上。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她慌乱地看了优枝一眼,立刻就要跪下去。
膝盖还没落地,优枝已经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芙洛琳僵住了,身体绷得紧紧的。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又不敢动。
优枝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和奴隶贩子粗糙油腻的手完全不同。
优枝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扶着她,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坐着就好。”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芙洛琳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双手局促地绞在一起,像个犯错的孩子。
优枝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那里遍布着鞭痕,新旧交叠,触目惊心。
他想起了,曾经玩过的一款游戏。
游戏里,也有一个类似的女孩。
那个女孩,名叫希尔。
当然不是那个向上伸着手的希尔
同样饱受摧残,同样伤痕累累,同样……麻木。
不同的是,希尔遇到了一个温柔的主人。
那个人,给了希尔薇暖,给了她关怀,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而芙洛琳……
优枝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他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
更何况,他现在自身难保。
但是,看着芙洛琳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希尔。
那是一种……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怜悯,又或许……
是感同身受。
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芙洛琳的头顶。
芙洛琳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
头顶传来的温度很陌生,却并不让人讨厌。
“都说了,”优枝抚摸着头顶,“你已经站起来了。”
他收回手,目光平静地看着芙洛琳的眼睛,尽管她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以后,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
“这里是你的家。”
“至少现在是。”优枝补充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嘲弄这个破败的房间,还是嘲弄他自己。
芙洛琳蜷缩在临时铺就的沙发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睡得很沉,紧锁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
优枝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自己那身沾染着血污的斗篷上。
是时候出去一趟了。
不仅要给芙洛琳添置些衣物,还要置办些生活必需品。
毕竟,这里现在是他们的“家”了。
他俯身,将一张薄毯轻轻盖在芙洛琳身上,遮住了她裸露在外的伤痕。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
卢纳提卡的街道上,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墙壁上涂鸦着各种扭曲的符号。
空气中混杂着廉价香料、腐烂食物和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优枝将斗篷的帽檐压低,快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城市边缘的一家服装店。
那里,或许能找到适合芙洛琳的衣物。
“欢迎光临,这位……客人。”
服装店的老板娘是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声音尖细而热情。
她上下打量着优枝,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想买点什么?本店的衣服,可是整个卢纳提卡最新潮的款式!”
“给女孩的。”
优枝言简意赅。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女孩?”
老板娘的眼睛亮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多大的女孩?有什么喜好吗?本店有各种风格的裙子,保证让您满意!”
她热情地招呼着优枝,将他引向店内。
“十二岁左右,耐穿,方便活动的。”
现在的芙洛琳身材矮小,和十二岁小女孩没两样。
优枝扫了一眼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眉头微皱。
那些衣服,显然不适合芙洛琳。
“耐穿?方便活动?”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客人您……是给自家孩子买衣服吗?”
她试探着问道。
优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老板娘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
“这个……您稍等,我去后面看看。”
她讪讪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店铺后间。
片刻之后,老板娘抱着一堆衣服走了出来。
“您看看这些,都是些结实耐穿的料子,款式也简单大方,适合您……女儿。”
她将衣服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优枝的反应。
优枝拿起一件灰色的麻布长裙,仔细地检查着。
布料虽然粗糙,但确实很结实。
款式也很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他点了点头,又挑了几件类似的衣服。
“就这些吧。”
“好嘞!”
老板娘松了口气,连忙将衣服包好。
“一共是……五个银纳尔。”
优枝从怀中掏出钱袋,数出五个银纳尔,放在了柜台上。
“客人您……不讲讲价吗?”
老板娘接过钱,有些惊讶地问道。
在卢纳提卡,讨价还价是常态。
像优枝这样干脆利落的客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用。”
优枝接过包好的衣服,转身准备离开。
“哎,客人您等等!”
老板娘突然叫住了他。
“您……是不是猎人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不是。”
优枝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
老板娘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最近这世道,不太平啊……”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尤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更要小心啊……”
优枝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今天早上,公会又发布了新的悬赏,说是要招募人手去攻略什么地下城……”
老板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听说那地方,凶险得很,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您要是没什么事,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优枝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出了服装店。
“多谢。”
只留下了两个字在空气中。
他将老板娘的话记在了心里。
地下城吗?
之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