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快乐,像是把高兴写在脸上。
车里在放着某凤凰传奇的歌,他随着节奏轻哼。
江辞没有被他情绪感染到,也根本快乐不起来。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她甚至有些想哭。
乍一看,摇身一变成为徐家的儿媳,怀着徐家唯一的种,这是个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天大好事。
因为,几乎可以确定的,她可以享受到徐家所有的资源和财富。
那么,前提又是什么呢?
她必须得把这个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她不可以有任何反抗的情绪,但凡表现出来一点,最差的情况就是被锁起来,囚禁。
所以她必须得很会演戏。
要在徐家人面前表现的,她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并且憧憬未来当妈妈的日子。
毕竟没人会想去伤害这么一位准妈妈,他们必须要去考虑的是,孩子出生以后得有妈妈这么一位角色。
可是,问题又随之出现。
按理来说,她死而复生,和徐久安又不熟,肚子里还多了个娃,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孩子,还要喜欢徐久安呢?
何况她之前还是个男人。
她连一个女人都当不好,还要演戏很爱肚里的宝宝和徐久安这个便宜丈夫?
一想到自己和徐久安要在他家人面前表现的恩恩爱爱,江辞心里就直发毛。
忽然这时,车载音乐播放出一段熟悉的前奏。
“啧。”江辞瞥了眼徐久安,“换首歌!”
车里正在播放的歌曲是《我的好兄弟》。
“啊,好的。”徐久安马上切到下一首歌。
而下一首歌是。
《听妈妈的话》
江辞:“......”
是啊,听妈妈的话,宝贝你不要吃鬼了好不好,吃点普通的东西,吃鬼这种事对妈妈来说真的非常恐怖啊!
再这么下去,妈妈我要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了!
干脆也不再多想,走一步看一步。
歪头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江辞伸手摸了摸小腹,只有一些微凸起的感觉,不算非常明显,却也能感觉到小腹不是平坦的,似乎还有不大的硬块。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肯定是发育成胚胎了,那就是说明她现在的怀孕的时间应该算是超过了一个月。
当然这是类比一般的孕妇。
具体是多少周,那就不能确定了。
“这么长时间了,带你媳妇做过尸检吗?”
江辞这句话有些抽象,徐久安还真没听懂她的意思。
“尸检?”
“我是说,孕检。”
“嗷,那确实检查过,拿一般的孕妇比较的话,算是孕期七周吧。”徐久安侧头,“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个心理准备。”
江辞心里反复念叨着,果然这都一个多月的孕期了。
徐家还真有本事,能让死人肚子里的孩子发展成型。即便现在也只是胚胎初期,可能五官都没长齐,但多少也算是个宝宝了。
可惜,止步于此。
片刻,汽车行驶进一个小镇里面。
这是江辞老家隔壁的镇子,叫石门镇。
两个镇子中间差不多十五公里远的距离。
江辞倒是熟悉这里,她以前每天都骑着自行车过来,风雨无阻。
镇子上,徐久安沿着街边买下了一栋三层小楼和两间连在一起的商铺。做的是花圈寿衣扎纸的买卖,当然还有丧葬一条龙服务。
江辞以前就是负责把这些东西给送去现场。
开的还是拖拉机。
车停在路边,江辞开门下车,她站在街边,看着徐久安过去把商铺的卷帘门打开。
这间扎纸铺四四方方百十平面积,刷着大白墙,铺的是灰色的水磨石地砖,里面乱七八糟很多纸人靠在墙边,中间还有两头纸马和一个纸扎的轿子,一些纸糊的电视机和一些家具家电,还有些很多纸元宝。
“我以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江辞无视了街上那些回头盯着她一通打量的路人,把车厢里的东西抱下来走到徐久安旁边,说道:“徐老板这么有钱,浪费这个时间作甚。”
徐久安知道她在说开扎纸铺的事,从江辞手里接过那些工具,一边说道:“为了给你还有宝宝祈福,也为了给你俩积攒功德。”
“送人归西,也有功德拿?”江辞顺手把那些歪倒的纸人扶起来,回头看向徐久安,“而且这真的有用吗,我倒是听过有些老头老太太喜欢靠放生来刷功德来着。”
“他们那都是自己骗自己,我这个是真的。”
徐久安忽然走到江辞身前,把她刚才扶起来的纸人拿了起来,疑惑道:“奇了怪了,这纸人怎么被点了眼睛了?”
纸人点睛是大忌,江辞都知道这个。
徐久安把纸人那双用油彩笔画上去的眼睛抹掉,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一定干要殡葬行业吗。”
“因为,容易遇见鬼?”
“对喽,真聪明。”徐久安走向其他的纸人,一个个检查,同时说道:
“其实这些东西有些玄乎的,鬼怪也好僵尸也罢,这都是天地所不容的。也就是说,这些脏东西的存在就是错误,我呢,替天行道,消灭了这些恶鬼僵尸,自然就有功德拿。
功德这玩意虚无缥缈又真实存在,效果嘛,大概就是让一个人的运气变好。
比如说,你走在大街上,一辆失控的汽车撞过来,恰好,你身前有棵树,帮你挡了一劫。”
简单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第二个被点睛的纸人,徐久安也没再多看,在他看来,纸人只是被点上眼睛也没事,有些厂家印刷出来的纸人都自带眼睛。
徐久安耸肩,“虚无缥缈的东西,抓不到也看不到,也正是因此,我奶奶才让我过来刷功德。大概也只有这种比鬼都玄乎的东西才有机会救下这个孩子吧。”
“那确实挺神奇的。”
“是吧,哈哈哈......”徐久安大笑两声,发现江辞面无表情,他笑容也开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挠挠头,“那个啥,淋了一天的雨了,去楼上洗个澡吧,我去给你拿衣服。”
遇见江辞是一种幸运。
选择和她同一天去埋尸体,更是一种奇妙的幸运。
虽然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可真的把行动定在昨晚,也的确是心血来潮。
因为即便是他,也不敢妄下决定,把媳妇给埋了。
所以这心血来潮,还真值得细品。
江辞跟着上了二楼,这是徐久安的生活区,她以前从未上来过。
面积大概八十多平,两个房间,一间是徐久安的卧室,另一间被改造成了书房,隔着一个客厅是卫生间和浴室。
整个房子明显是新装修过的,铺着高级木地板,暖白色的墙面和胡桃木的典雅家具。
角落摆放着几株绿植,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看得出来徐久安很有品味,可毕竟男人,江辞看见沙发上堆放着很多一看就没洗过的衣服,茶几上几罐空的啤酒瓶,还放着一把铜钱剑和两辆玩具小车。
地上也是惨不忍睹,主要是沙发一片,大片的瓜子壳和花生壳。
更让江辞忍受不了的是,到了二楼,就总能闻到一股脚臭味。
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这个怀孕阶段,不光会情绪更敏感易怒,还有嗅觉灵敏度明显提升的情况,甚至能翻三倍。
“额......”徐久安有些不好意思,他这地方还没江辞老家的农村小院收拾的干净,比鸡圈都乱,“是有点乱哈,没来得及收拾。”
“在这之前,还是先把你的鞋子拿走吧,很臭。”江辞捂着鼻子,向里面多走了几步,远离徐久安的鞋架。
徐久安老脸一红,他把昨天换下来的臭鞋拿着,走到客厅一侧的阳台上,将其直接扔到了后面的小院子里。
这个房子,后面还有个小院,从一楼的后门也能进去,小院旁边的小屋就是厨房。
“我还是先给你把衣服拿过来吧,你等下去洗个澡,然后我再收拾这里。”徐久安钻进他的卧室里,也不知道究竟是找衣服,还是为了藏小黄书,只留下一句,“稍等!”
十月末的天,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
徐久安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抱着几件衣服。
一件青白色琵琶袖短袄,配浅白色中衣和下身的马面裙以及膝裤。
布料都非常好,棉的,足够保暖。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没有内衣。
“你......我......”江辞挑眉,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脸颊有些发烫,“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衣服都是我奶奶亲手做的,我走的时候她是让我备齐来着。”徐久安都不敢去看江辞的眼睛,“这不是忘了吗。”
他也很委屈啊。
首先他对这些衣服的搭配了解很少。
其次照顾一个死人又不用天天给她换衣服。
再然后,他没敢说的是,他其实一件内衣都没拿,不论是上身的还是下身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一种直男思维,他心里很抵触去接触女性内衣,就像是还上学时去邻居大姐姐家里玩,不好意思去看她晾晒的衣服那样。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说实话,江辞也不是那么想要。
徐久安是个老直男,巧了,她曾经也是。
可是,不要,似乎也不行。
“要不,我去给你买?”
“你好意思吗。”
“不好意思。”
“那你说个锤子。”
“但是。”徐久安深吸一口气,“我好意思买男款的。”
看江辞闻言之后抬起了手,徐久安连忙喊道:“别打!我就说我本命年,买红色的!”
“速去。”江辞一把将他手里的衣服薅了过来,“速回。”
“收到!”徐久安刚转身,又忽然回头,问道:“上面呢?”
“用布?”
“成,我给你裁一点来!”
“交个你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很有默契。
夫妻同居的第一天。
很抽象,可这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至于怎么过,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