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
有什么东西在叫?
是麻雀吗?
“叽叽…叽叽…叽叽叽……”
“呜啊!”
科伦猛地从地上弹起,他的半边身子被埋进雪中,伴随着身体的运动那些积雪一层层地向下跌落在地面上。
在他的视线里,三两只瘦麻雀正站在树梢上看着他。
冬夜已经过去,明晃晃的太阳早已高悬日中。
“呼……”
他长长地呼出一团热气。
自己怎么在这来着?
环望四周,他伸手打算揉一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但刚一挥动右手,一股子撕裂感便马上叫其疼地俯下身子。
两三滴鲜血从开裂的伤口处流下。
他的右手掌心被打出一颗小石子大小的洞穴,在空洞处,一团染红的雪团正填充在原先肌肉所在的位置上。
看着这道伤口,科伦颓然向后继续倒在雪地里。
昨夜的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
自己当时看着那个女丝忒昏迷过去,本来打算给老班长报仇的。
结果被另外一个小怪物给打穿了手。
再后面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对方手上的,没想到居然捡回一条性命。
伴随着回忆的结束,一股子庆幸感从科伦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不过这道感觉马上便消失的干干净净,像是露天被烈日灼烧的雪绒似的,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老班长死了。
自己的手也这样子了。
接下来呢?
何去何从?
“唉……”
“老班长啊…我没有用,没有给你报仇。”
“谁要你给老子报仇?”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林子东侧传来。
科伦顺着这声音猛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歪了嘴的中年男人正扶着白桦树干从视野外头现身出来。
“你没死?”
科伦吃了一惊。
昨天他背那个丝忒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的看见老班长跟条死狗一样迎面躺在雪地里。
“娘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老班长丢来一把自动步枪,正是科伦昨夜甩开的那一把。
“行了行了,走吧。”
科伦伸出左手捡起自己的武器,抬头看向对方,问道:“去哪?”
“当然是…哎哟哟!”
中年男人扶着自己被打歪的下颚吃疼地叫到。
脸上的一对眉毛随着疼痛全部挤压到一起去了,像是一团揉紧的纸团似的。
“当然是办理退役!”
“哎哟哟…疼,那个丝忒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哎哟哟……”
老班长一面扶着自己的下巴,一面伸出手来将躺在地上的科伦拉起。
“咱们何必去受这份罪,反正你的手废了,我的下巴也给干折了,干脆退役得了。”
“哼……”瞅着这位中年男人扶颚的模样,手掌被打了一个洞的科伦不由自主的咧嘴笑出声来。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调笑对方两句。
但至少刚刚张口,一阵猛烈的螺旋桨声便在白桦树丛的上方响起。
一架直升机很快便悬停在二人的上方。
雅科夫顺着机舱旁挂着的绳索一路滑下,他站直身子,好似一尊雕像似的耸立在两个大头兵身前。
“讲讲吧。”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身前两人。
“讲什么?”老班长发问道。
“当然是丝忒的事情!”
而在林外的世界里,安大略正一面开车,一面眼神情不自禁地向着后视镜飘去。
这当然不是他注重什么狗屁交规,而是在借着那镜面在看一个人——米小脂。
吉普车顺着大大小小的石子而颠簸,在后座上,被小白等人裹上一件外头的小脂正一上一下的抖动着。
“你们真是丝忒。”
安大略一边操作方向盘,一边讲道。
“我原本以为这种东西不过是童话故事里的东西,不过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所以呢?”
小白坐在后座上,盯住眼前说话男人的后背。
“没什么,”安大略摆了摆手,“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不过,”他转口补充到,“别人呢?”
“你不是看见了吗?”
“是的,不过不是还有这位女士嘛。”
安大略转口讲起蕾米来。
“你们打算继续隐藏下去的话,我还是建议待在这个国家为好,不要出去了。”
“为什么?”
蕾米疑惑不解。
她转头看着坐在身侧开车的这位飞行员,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安大略则是继续一面开车,一面讲话:“你们想一想,你们两个人现在有什么身份证明吗?”
“身份证明是什么?”小白愣了愣,“你之前的那个红本本吗?”
“小白,身份证明就是你从何而来的一种证明,上面记录了你的出生时间和相关档案。”蕾米赶忙解释道。
“你们应该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安大略讲道,“你们去国外的话,对方就算不进行仔细的检查,但相关的问题还是会问的。”
蕾米认为这不是什么问题,“我教他们编一编不就行了。”
“编?”
“呵呵。”
眼前的树木一颗颗地被消失在安大略的眼前,他踩住刹车,随着一阵橡胶轮胎摩擦的刺耳声,吉普缓缓停了下来。
这位空军少校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小白正认真护着米小脂,防止对方因为惯性而摔倒地上去。
“那其他检查呢?”安大略朝着蕾米问道。
“你以为那些国家是怎么对待你们这些难民的?”
“抽一管血不就什么都暴露了?”
“这……”蕾米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一方面来,先前她认为只要出去便可以万事大吉。
“所以我说留在国内。”安大略继续讲起自己的想法,“眼下不管是那个政权能在塞罗尼亚站住脚,他们面对的都是一个被……”
他顿了顿,在一阵叹息声后才重新开始讲话。
“面对的都是一个被打成废墟的国家,你们说这样的一个政权,它的重建需要多久?”
“所以说,留在塞罗尼亚,你们可以相当轻松的把身份证明办下,而且只要你们一直生活下去,过个十年二十年,谁知道你们是人是丝忒?”
“那万一?”
安大略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怀中抽出一根万宝路来,随着打火机咔哒地点燃声,一阵烟雾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没有万一了,在未来十年,不,三十年,塞罗尼亚都不会再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政府登上舞台。”
“战乱和贫穷将是这一片土地的底色,再也不会出现所有人同心协力的场景了。”
“它毁了。”
“彻彻底底地毁了。”
苦涩的尼古丁味在安大略的口腔中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