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将要亮起的时候。
站在窗前的卡奈揣着裤兜，转过身，睥睨瞥向带来便条的提坦教黑袍人：“新消息？这个时候？”
手下迟疑了片刻，末了低下双眸：“您看看便是。”
“……给我吧，有劳。”
“是。”
其人将便条双手恭谨递上，而后便转身，快步离开。
“……”
卡奈捡起那张便条，快速看了一眼。
然而发觉自己有些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不由得一时间皱起眉。
“……”
这不是说她无法阅读上面的文字，而是说，这些文字所排列出的内容含义，让她有些困惑。
“……我在你所说的地点上，只找到了莉拉·马歇尔的尸体。她的头被砍了下来，挂在进门的衣帽架上。没有找到希珀丝·索兰，合理推测，她已经被带走。”
“对此，我需要一个解释。”
“如果这只是你的失误，建议你执行备用计划。钢狮。”
握着手中的便条，她的嘴唇紧紧抿起，闪过某种挣扎的，不解的神色。
“……”
什么叫，“头被砍了下来”？还被“挂在进门的衣帽架上”？
凭什么钢狮在这种事上，同她开玩笑，说已经成瓮中之鳖的希珀丝被人带走，而莉拉就被稀里糊涂地砍了头？
哪有这样的事情？
女子用力深吸一口气，看向镜中的自己。
是假消息吧，她心想。
“钢狮”那家伙不是人类，对人类社会的逻辑了解也不甚透彻，在这种事情上，开她的玩笑，恐怕也很正常……毕竟它们，向来不把人类当一回事，向来以人类的悲苦为乐。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吧。
她这么想着，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却惊奇地发现，胸腔像是缺了一块似的，无声地开始作痛。
“……”
可是有什么必要呢？钢狮那家伙，有什么必要在这种节骨眼上，告诉她一个假消息呢？
“所以是真死了？”
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微笑的卡奈，想到这里之后，忽然抬起头，询问起了镜中的自己。
当然，没有回应。
只有镜中的女子，用一模一样的，以有些神经质的微笑，注视着她自己。
仿佛在说：是的，你就是个小丑。
“……”
直到那之后的几秒钟。
卡奈忽然咧开嘴狂笑，继而挥出一拳，用力打在镜子上。
“死了是吧！”她像个精神病一样忽然发起狠，身体凑上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拼命笑了起来，“我现在知道莉拉死了，那所以呢！啊？钢狮，回答我啊！”
“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啊？！”
在这种怒喝中，又用力挥出一拳，彻底将镜子砸出裂痕。
明晰的疼痛感传来，让她的面部表情稍稍扭曲。
“不说话是吧。”
她后退一步，抬起自己发颤的拳头，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便四下环顾，将那便条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去。
又走到客厅，攥着发抖的拳头，皱着眉，四下扫视片刻。
好半天过后，从旁拽过一把木椅，这才快步走回房间。
朝已经要碎掉的镜子，拼命抡去。
“不说话，我就砸到你说话为止！”
“让你给我开莉拉的玩笑！让你开！”
“……”
在怒喝中，镜子应声而碎。
而卡奈本人也好巧不巧，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巨大的声响传来，连带着房间也变得有些狼藉。
但身处这场动荡中心的卡奈·勃朗特，对此浑然不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见抓着两手碎玻璃的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罔顾手心的疼痛，罔顾鲜血正从细小的伤口中缓缓渗出，“不说话，是吧……”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也就这点……这点……嗯？”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觉，自己忽然有些看不清，自己的手心了。
“妈的，”卡奈皱起眉头自语，“我怎么在哭啊？”
说着，她抬起胳膊，想要擦去冒出来的眼泪，好让自己能拔掉手上的碎玻璃。
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眼泪非但擦不干净，居然还越擦越多。
一只胳膊不行，她用上了两只胳膊一起擦。
可是，她发觉，非但眼泪擦不干净，连胳膊也跟着颤抖起来。
浑身上下像是使不出力气似的，胸口更是堵得慌。
快擦啊，她想，你这废物，快擦啊？
然而不知道怎么了，这眼泪像是决了堤似的，居然一发不可收拾。
“……”
起先还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快些将面前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然而，随着眼泪落在伤口上，刺激伤口变得愈发疼痛之后。
这种压抑变得毫无意义。
反而让胸口，愈发闷堵。
而这种闷堵，在不知何时，让害怕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我为什么要哭啊，”她低着头，用力抱着自己的双臂，声音发颤地用力自诘道，“那家伙告诉的难道不是假消息吗？莉拉不是应该还活着吗？”
然而没有回应。
也不需要回应。随着眼泪决堤，啜泣变成呜咽，侧躺着，蜷缩在地板上的卡奈终于找回了几分清醒的意识。
“……”
“钢狮”，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和她开玩笑。
希珀丝·索兰，那位柯林公爵家的养女，祭司大人无比警惕的黑发金眸少女，比她想得还要狡猾，甚至于狠毒。
她像是温顺的毒蛇一般，在平时只会安静地蛰居在自己的巢穴里。
但当威胁靠近的时候，她会以最凌厉的姿态出击，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那些想要对她下手的敌人。
就不应该让莉拉去的。她想，现在好了，她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门被悄悄推开了。“姐姐，你怎么了？……呜啊，怎么弄得这么不小心？”
原来是听到了动静的莉莉安过来查看情况，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幕。
卡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站了起来，轻轻咳了一声，努力在莉莉安面前挤出一丝微笑：“莉莉怎么来了？姐姐刚刚不小心把镜子弄碎了，有些疼，所以才大喊大叫的，吓到你了吧？”
“我倒是没有……”早慧的莉莉安摇摇头，“我是在担心姐姐呢。”
“担心姐姐？”
“嗯。”
“姐姐就是不小心而已呀……”
然而莉莉安并不相信，只是皱着眉头反问：“可是姐姐刚刚在说‘钢狮’哦？那是姐姐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吗？你之前经常提到的，要去新公司之后认识的那个？”
“还有，姐姐还说莉拉姐姐死了……”
卡奈用力抿着唇线，勉强笑笑：“好了，莉莉，姐姐想收拾一下房间，你可以稍微回避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