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百草经》，书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月见草叶。

"今日该去灵药园了。"她没抬眼，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的裂痕，"朱砂藤该修剪了，冰魄兰的枯叶也要清理。"

夜七接过她递来的青玉药杵，发现杵身还带着余温。

晨光穿透药杵，在石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昨夜寒潭里漂散的灵力残烬。

"月见草……"顾清霜忽然停顿，目光落在书页间那片枯叶上，"开得正好。"

她转身时，袖中掉出一粒冰蓝色的晶石，滚到夜七脚边。

少年弯腰拾起，发现晶石里封着片碧嫩的月见草叶。

“还有记得摘一些朱砂藤和冰魄兰的花瓣以及月见草的叶片，用它们可以调配药剂。”顾青霜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

夜七握紧手中的晶石，看着师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晨雾中，而她今日的腰封系得格外松垮，银线编织的剑穗垂在身后，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灵药园在霜刃崖东侧的山坳里，终年笼罩着淡紫色的雾气。

灵药园的竹篱上结着霜花。

夜七推开竹篱时，惊飞了几只正在啄食灵草的仙鹤。

晨露顺着鹤翅抖落，在药圃间洒下一串细碎的银光。

恍惚间，夜七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铃音。

回头望去，檐下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铃舌上缠着一缕银丝，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记得……"顾清霜的声音忽远忽近，"午后的月见草，不要碰。"

他转身寻找声源，却只看见药圃尽头晃动的竹影。

晨风送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夹杂着几片飘落的梅瓣。

梅瓣落在青石径上，每一片都凝着颗细小的冰珠。

夜七弯腰拾起一片，冰珠沿着花纹滴落发出脆响。

"药杵……"顾清霜的声音突然清晰，"若断了，就埋在朱砂藤下。"

夜七低头看向手中的青玉药杵，晨光穿透杵身，在泥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些光斑渐渐拼凑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与昨夜寒潭里的漩涡如出一辙。

"师尊？"他轻声唤道。

而回应他的只有渐起的晨风，和药圃间此起彼伏的鹤鸣。

夜七握着青玉药杵，目光落在药圃深处那片淡蓝色的叶海上。

月见草开得正好，叶片上的晨露折射着朝阳，将整片药圃染成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层层叠叠的叶片。

月见草的香气裹着水汽升腾，在他周身形成薄薄的雾霭。

雾霭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呜咽声，像是受伤的小兽在低鸣。

循声望去，一株月见草歪倒在石径旁。

它的茎秆被啄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淡蓝色的汁液正顺着伤口缓缓渗出。

夜七伸手去扶，却发现草叶上沾着几片朱顶鹤的羽毛，羽根处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这是……"他凑近细看，伤口边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晕。这些冰晶的形状，竟与今晨从师尊袖口中掉出的晶石一模一样。

夜七从袖中取出那粒冰蓝色的晶石，轻轻放在月见草的伤口上。

晶石触到汁液的瞬间，突然绽放出柔和的光芒。

光芒中浮现出师尊的虚影，她正用指尖凝聚霜雪，为这株月见草疗伤。

虚影消散时，月见草的伤口已经愈合。

新生的叶片上凝结着细小的冰珠，每一颗都封着一滴淡蓝色的晨露。

夜七伸手触碰，冰珠突然碎裂，晨露顺着叶脉流淌，在泥土上画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他忽然明白，为何师尊特意交代他不要碰午后的月见草。

这些灵植里，也许封存着她散落的记忆与灵力，在特定的时辰会苏醒，重现往昔的画面。

晨风拂过，月见草轻轻摇曳。

夜七看见草丛深处，一株新生的幼苗正舒展叶片，它的叶尖上凝着一滴殷红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灵药园的竹篱上，霜花渐渐融化。

夜七握紧手中的青玉药杵，看着晨光穿透杵身，在泥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正欲起身，手中的药杵突然滚落在石径上，传来一声细微的脆响。

裂纹顺着杵身蔓延，像极了昨夜寒潭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金钉封印。

"咔嚓——"

接着药杵断成两截，断面渗出暗红色的药渣。

夜七愣在原地，看着那些药渣缓缓渗入泥土。

被浸润的土壤突然泛起微光，一株新生的朱砂藤破土而出，藤蔓上缀满血色小花。

他想起师尊的叮嘱："若断了，就埋在朱砂藤下。"

蹲下身，夜七将断杵埋入藤蔓根部。

泥土触手冰凉，仿佛浸透了霜雪。

埋到一半时，他忽然摸到什么东西——是一枚冰蓝色的玉坠。

玉坠触到掌心的瞬间，朱砂藤突然剧烈抖动。

藤蔓上的血色小花纷纷坠落，在泥土上砸出细小的坑洞。

每个坑洞里都生出一株嫩绿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

夜七握着玉坠，看着新生的藤蔓缠绕上竹篱。

晨光穿透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些影子渐渐拼凑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与昨夜寒潭里的漩涡如出一辙。

风忽然停了。

灵药园陷入诡异的寂静，连鹤唳声都消失了。

夜七低头看向手中的玉坠，发现冰蓝色的晶体里，封着一滴殷红的血珠。

他忽然明白，这枚玉坠是师尊特意埋在此处的。

就像那株被仙鹤啄伤的月见草，就像那颗掉落的晶石，就像药杵中渗出的暗红药渣......每一处细节，都似是师尊她精心布下的局。

夜七握着玉坠，看着新生的朱砂藤在雾中舒展。

新生的朱砂藤亲昵地缠上他的手腕，叶片轻轻摩挲着他昨夜未愈的冻伤。

夜七舀了一瓢灵泉，细细浇灌藤蔓根部。

水流渗入土壤的瞬间，藤蔓上的血色小花次第绽放，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泛着淡淡的光芒——

而那些光芒渐渐拼凑成一个模糊的身影，银发在雾中泛着微光，像一轮将落未落的月亮。

照料完藤蔓，他转向那畦冰魄兰。

这些冰魄兰是顾清霜亲手种下的，每一株都浸染过她的本命精血。

夜七取出一把银剪，开始清理枯叶。

修剪枯叶时，发现其中一株的叶片上凝着细小的冰珠，他凑近细看，冰珠里竟也封着一滴殷红的血珠。

而当剪刀擦过叶片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谁在低声絮语。

枯叶落入竹篮时，他注意到叶脉间残留着淡淡的灵力痕迹，这些痕迹拼凑成残缺的符文，与师尊袖口的暗纹如出一辙。

清理到第三株时，他发现根系处缠绕着一缕银丝。

这缕发丝在晨光中泛着霜色，分明是师尊的。

夜七将它绕在指间，无端想起昨夜寒潭里那些漂散的灵力残烬。

午后的阳光变得灼人。

夜七褪去外袍，赤着上身继续清理。

汗水顺着脊背流下，蜿蜒成溪。

冰魄兰感应到他的体温，纷纷绽开淡蓝色的花朵。

花香裹着水汽升腾，在他周身形成薄薄的雾霭。

雾霭中忽然传来细微的铃音。

夜七循声望去，看见灵药园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

铃舌上缠着一缕银丝，正随着某种韵律轻轻震颤。

他走近细看，发现铃铛内壁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最深处嵌着一粒冰蓝色的晶石。

夕阳西下时，他坐在药圃边的青石上调配药剂。

朱砂藤的花瓣、冰魄兰的花瓣、月见草的叶片，在玉臼中慢慢融合成淡金色的液体。

夜七将药剂倒入青瓷瓶时，瞥见瓶底刻着一行小字："甲申年霜降，江浸月赠。"

暮色中的灵药园渐渐沉寂。

夜七收拾工具时，发现竹篮里多了一枝白梅。

梅枝上系着银线编织的剑穗，穗子上坠着颗冰蓝色的珠子。

他将梅枝别在衣襟上，转身时却看见灵药园尽头立着个模糊的身影。

"师尊？"他轻声唤道。

身影微微一顿，随即消散在渐起的夜雾中。

只有那缕雪松香久久不散，萦绕在铺满月见草的灵药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