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段的这条街上,原本有这么多人吗?”街上的行人好似比来时更多了,秋忍不住发问,刚刚又有一位镇民走过秋的身边与其打招呼。这个时间点的人们应该都在家里才对。郎中也表示自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郎中当然没见过,因为这时候付郎中自己也在屋子里宅着。

“不太清楚,但我也觉得这个时间点不该有这么多在路上走动的行人,前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付郎中眼看着又有一位看着老开心的姑娘和秋打招呼之后快步离开。“不对,人都是向——”“秋姐姐好~”一位孩童跑过。“晚上好啊。”秋感叹着,镇民们都很热情呢。

“人都——”

“秋姐,傍晚好啊。”一位老爹爹路过。

“嗯,傍晚好。”说话再次被打断的秋心里有一丝不那么妙的猜想。

“人——”

“秋姐,傍晚好。”一对看起来像是刚刚逛完集市,往家里去的姑娘来到秋的附近,齐声向秋问好。

“晚上……好。”屡次被路人打断说话的秋选择闭上嘴,不再张口,转而用眼睛目视着郎中来传达自己的想法。

“人都在向我们这边来啊。”付郎中把师傅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的确。”

“秋~秋~姐~!”正在与父母散步的可爱小女孩,见到机会终于轮到自己了,迫不及待地松开了父母的手,飞奔向秋,在即将接近秋时猛地一蹦,一个熊抱飞扑进秋的怀里,“秋姐姐傍晚好。”蹭一下秋软软的怀抱。抬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秋的脸。“傍晚好哦,小光。”秋捏了捏女孩的小鼻子,痒痒的感觉逗得女孩哈哈地笑。“这孩子就喜欢您,如今见到了呀,就猴急地跑过来了。”“爸爸!”女孩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爸。

秋只是笑笑,把女孩子大腿放在手臂,直接将女孩抱了起来,抬起头直视着女孩的眼睛说着。“没关系,很可爱哦。”女孩就坐在秋的手臂上,揽着秋的脖子,在突然升高高度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看着秋深绿色的眼眸,落日将她的眼睛镌刻成浓艳的暗绿色宝石,轻易就能清晰看见水润透亮的圆形“水晶”,以及漆黑如墨的瞳孔,阳光在上边散射出一道彩虹,笑意直达她的眼底。

落日的彩霞中带着明黄色的光,照在每个人身上。

橘色沉淀在整条街上,把所有人、房子、货物、桌椅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连地面上的小水洼和小石子也不放过,反射着一团团的圆形光点,一并随着太阳向西方落下。

女孩呆坐在秋的手臂上,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可爱的人,周围是观众们欣慰满足的视线。她稍稍搂紧了点挂在秋颈后的双手,把头埋在了秋的脖颈与肩膀间。闷闷的说了一声:“秋秋姐。”“嗯?”“谢谢你治好我的病。”鼻腔轻呼出一股气,秋笑着用下巴挤一下小光的脸颊:“好啦,大家都在看着呢。”在她惊觉的视线里,他们一行人的周围已经围绕了不少的镇民,大家的脸上浮现着一副满足的表情,都默契地没有出声打扰秋小姐与孩子的美好互动。

秋将脸色红了不少的小光放下来,默声地向大家挥了挥小手,算是打过招呼了,众人会意,渐渐散去。在夕阳中逐渐稀疏的人影中,小光不舍地与秋小姐挥手道别。“回神了,今天你总迷迷糊糊的。”直到秋的手在眼前挥了挥注意力才被拉回来的郎中抖了抖脑袋,秋只是盯着这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落日的娃儿,向他伸出了小手。

“嗯?”回想起艰难往日的郎中则是有些不解地看向秋的手。见状,秋只好再做解释:“好啦,已经送到镇口了,把竹篓给我吧。”“啊,哦,哦。”匆忙地抹去眼角的泪滴,将篓子别扭地从背上取下递给秋。

看着秋将篓子背在背上,付郎中郑重地对秋说道:“师傅。”

“怎么,你也要谢谢我?”秋的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看着那被说破心思的徒弟闹了个大脸红。“明明已经是一名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幼稚呢。”

郎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额。”低下头抓耳挠腮,抬头才发现,师傅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正在向上山的路上前进着。似是有所感应,秋回过头,与他对视着,挥了挥手,那是手背往外推的姿势,这是在驱赶着自己回家去啊。只好放下挠头的手,向着秋也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秋完全消失在草丛间,郎中才回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师傅她老人家总是这样,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感谢啊。”

秋回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月亮刚刚冒出头来,夜幕刚刚笼罩这片大地。背着竹篓站在木门前,她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去,反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回过头,远处深邃黝黑的树林,树冠随着晚风轻轻摇曳,发出刷刷的响声,浅草地也在随着微风摆动。

小屋的石子路边,池塘里发亮的银盘随着风吹拂水面有些微的变形,上面泛着浅浅的光晕。天边是和海藻一样深沉的黑色,白得发亮的光在夜里跳动。坐会儿吧,反正屋里屋外的颜色都一样。

秋走到小水池边,把背篓放在一边的草地上,将鞋子脱下,整齐的摆在脚边,卷起裤腿坐在水池边。将小脚泡入水池,有一丝冰凉随着腿传来,触不到池底的小脚在“哗啦,哗啦”地拨动着水面。就这样享受起晚风和清水带来的凉爽。

月亮将她和竹篓的影子捋直在身后成一条粗长的黑线,月光的照耀下,所有的物体影子都倒在了地上。周围是静悄悄的,月亮在盯着她看,她也在盯着月亮看,和竹篓一起。听不到火光蛄震动翅膀的声音,但可以看到远处的点点萤火在半空飘动。这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好像就只有微弱的风声。

秋享受这种深夜无人的时候,夜晚的凉风打在脸上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想起来了,她好像没有吃晚饭,不过没有关系,白天晒太阳已经晒饱了,虽然自己午饭好像也没有吃来着……不对,她今天好像就没有吃饭来着。虽然自己并不需要吃什么东西也能活蹦乱跳,但是这种可有可无的活动还是成为了她的习惯呐,是什么时候呢?

把腿提起来,秋提溜着湿漉漉的腿站在池塘边的石板上,留下两块小小的脚印,把篓子一只手背在背上,一只手指尖勾着鞋后跟,平衡着身子踩在垫在草地上已经被时间磨得平整的鹅卵石上,留下一个深色水印,往前一跳,好,踩到了下一块石子上。

秋就这样一跳一跳着前进,好像在闯关一般,墨绿及肩的长发在身后抖动,一缕缕月光从上面滑落,路上的每一个卵石上都留下了一个小水印,越往门口,水迹变得干燥,只剩一只脚掌的轮廓,断断续续,一直到小木屋的门前。

推开门,漆黑的屋内只有几束月光散发光亮。秋有一双在黑夜里发着幽光的眼睛,让她可以看清暗淡光线下,室内的物品。

拿起一边的毛巾,小脚在地毯上蹭了蹭,接着毛巾裹住。擦干后,就往一边的厨房走去,拿起碾槽于碾子,还有药没有磨完呢。藤蔓吊来一张板凳,摆好碾槽,秋小姐再次开始了她被打断的的工作。

这一份是给一位体弱的丫头的特效药,这孩子也是一位比较倒霉的人了,她的父亲病重卧床,没有劳动能力,只有家里的母亲会一些针线活,在裁缝铺子做些手艺活维持生计,虽然她也有努力做着一些零碎事来补贴家用,但先不提这一点杯水车薪,身子本就比常人弱些的她如何能做得长久呢?父亲的病情倒是稳定下来了,可是还没有治好呢,自己先把自己累倒了。

不过好在,邻居的大妈愿意援助一点物件,周围的人们明白她家的难处,都是能帮衬点,就帮衬点。这才让这对苦难的夫妻不至于用艰难度日来形容。这么长时间下来,秋或多或少都对镇子上的人都有些了解,这有些懂事过头的姑娘又是怎么把自己累倒的呢?

秋无奈得笑了一声,叹口气。估计是为了能多赚些铜钱,而独自揽过了不少的活计吧?手里不停歇,已经磨好的一份药粉被小手灵巧地包在油纸里夯实,打好结,放在一边。

一个两个,真是不让妖省心。

眼睛发出幽绿的微光,照亮着眼前悬着的手,她捏着药匙的小手轻轻上下抖动,将一点点药粉抖落在下面的油纸上,下面的油纸上的药粉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心里估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已经数不清多少年的阅历让她分药的效率高到可以不借助工具便能知道眼前药粉堆成的小山有多少重量,将油纸折起,再次夯实药粉,包好,绳子打好结,又一个药包完成了。

一次性做好了两个月份量的药粉,秋放下了手中木柄已经被握的有些湿润的碾子,“嗯——啊——”舒展了一下身体,才抱起地上被磨了一个晚上的碾槽,将里边堆积的干燥粉末倒入筛糠,然后又轻轻回到了地上。碾子和它的好搭档碾槽已经完成了它们使命,秋一会儿就舀一桶水上来清洗一下。

终于,完成了药粉的制作,秋在小板凳上站直了身子,两只小手舒展开来,搭放在了灶台上,闭上眼睛,脑袋尽力向上仰,像是要呼吸到高处更新鲜的空气一样,安静地立着。

过了许久,秋终于睁开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道阳光透过没有关上的窗户探到了秋的手边,摸了一下这道“起的最早”的阳光,阳光透过她的手指在灶台上留下了几道黑色的影子,太阳的倒影在被秋擦得发亮的灶台上停留,一颗小小的橙红色又像是金黄的圆被拍在了秋的手边,又映在秋深绿色的眸子里,她半阖着眼,有一道彩虹在她的玻璃体上晕开。

想到了什么,秋嘴角带起笑意,她那活泼的小太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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