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来得好早。"她将白菊放在墓碑前，花瓣上的水珠滚落进大理石碑座缝隙。这个位置能清晰看见陆深风衣内袋的隆起，那里本该放着从不离身的怀表。
陆深倚着香樟树抛接苹果，果皮连成长蛇般的螺旋："林小姐的祭日，自然要比作戏的虔诚些。"他忽然将水果刀插进树皮，刀刃颤动的频率与林夕腕表秒针完全同步。
林夏的遗照在雨幕中微笑。林夕注意到供品盘里的薄荷糖少了两颗——姐姐生前只在极度焦虑时才会吃这个。她蹲身整理花束时，高跟鞋突然陷入松软的泥土，这个趔趄让陆深瞳孔骤缩：三年前林曜在凶案现场绊倒时，也是同样的重心偏移。
"墓碑换了。"陆深用伞尖敲打花岗岩底座，"旧的在三号焚烧炉，需要我带你去验DNA么？"
林夕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她当然知道原来的墓碑刻着"爱妻林夏"，而眼前这块新碑只有冷冰冰的"林夏之墓"。雨水顺着碑文凹陷处汇聚成溪，在"1989-2021"的数字间蜿蜒成血色——有人往大理石材里掺了朱砂。
"陆总连亡妻的墓碑都要造假？"她故意将尾戒在碑面刮出刺响，这是林夏与人争执时的习惯动作。
陆深突然拽过她的手腕按在碑座上。体温让朱砂遇热显影，暗红的"伪造"二字从石缝渗出："你该感谢这赝品——真墓碑的夹层里，藏着能让你判死刑的东西。"
手机在此时震动。林夕瞥见特别行动组的密令：「确认墓碑坐标，爆破组就位」。她反手扣住陆深手腕，却摸到他袖扣内侧的微型信号屏蔽器——怪不得警方追踪器全部失灵。
"想要这个？"陆深晃了晃突然出现的怀表，表链缠着林夕失踪的弹夹，"用你后腰的配枪换。"
雨势骤然转急。林夕在摘枪时故意让束腰绷开，衬衫纽扣弹飞击中香樟树干。陆深弯腰去捡的瞬间，她看见他后颈处新添的抓痕——与停尸房照片里林夏指甲缝的皮肤组织形态吻合。
怀表开启的咔嗒声惊醒乌鸦群。林夕在羽翼扑棱中看见表盖内侧的反光，那根本不是镜子，而是微型显示屏。跳动的监控画面里，三个爆破组特警正摸向墓园东侧，其中一人的婚戒在夜色中泛着粉钻冷光。
"你雇的清洁工要到了。"陆深突然将她拽进墓碑阴影，"猜猜他们带了几公斤C4？"
林夕的耳麦传来电流杂音。她按着备用通讯器后退，鞋跟却卡进碑座裂缝。这个角度能看见原先墓碑的位置有新鲜翻土痕迹，几缕银白发丝缠在蒲公英根茎上——属于林夏的主治医师，那个两周前失踪的心脏病专家。
"往生者的头发会开花呢。"陆深碾碎蒲公英绒毛，"你姐移植的心脏，现在应该还在..."
枪声撕裂雨幕。林夕扑倒陆深的瞬间，子弹击碎他刚才倚靠的香樟树。年轮断面渗出琥珀色树脂，与林夏尸检报告上的防腐剂成分完全一致。她突然明白墓碑更换的真正原因——旧碑里掺了能保存DNA的特殊树脂。
"东南45度。"陆深贴着她耳畔低语，气息喷在敏感带引发女体战栗，"你的老熟人。"
林夕在狙击镜反光中看清袭击者的脸。正是三年前负责她"死亡证明"的户籍科科长，此刻那人左手小指戴着熟悉的粉钻戒指，枪口却对准陆深的心脏。
"要赌吗？"陆深突然将怀表塞进她领口，"子弹穿过我身体的时间，够不够你破解表盖密码？"
林夏的墓碑在连续射击中迸出火星。林夕嗅到硝酸甘油的气味，瞬间明白爆破组早已被渗透。她扯着陆深滚进排水沟时，男人忽然咬住她渗血的耳垂："你姐的墓碑下埋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吞没后半句话。林夕在气浪中看见旧墓碑碎片冲天而起，半块头盖骨随着银白发丝飘落——正是失踪医师的残骸。她终于明白陆深更换墓碑的用意：旧碑里封存着能证明林夏心脏移植手术造假的铁证。
"惊喜吗？"陆深在废墟中举起焦黑的胸牌，警号2179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这才是你真正的墓碑。"
爆炸气浪掀起的泥土混着骨灰簌簌落下，林夕吐出嘴里的碎石渣，指腹摸到陆深后颈的烧伤疤痕。这个触感与三年前火灾现场的回忆重叠——那时她背着昏迷的陆深逃出火场，他的脖颈同样烙着滚烫的金属牌。
"胸牌是假的。"她攥着2179警牌冷笑，"真正的那块在法医解剖时..."
枪声打断话音。林夕拽着陆深滚进炸开的墓穴，腐烂的棺木碎屑刺入掌心。当摸到棺底暗格时，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八瓶避孕药，瓶身标签印着深蓝科技旗下药厂的LOGO。
"你姐的每日剂量。"陆深突然咬开她腕表表带，露出内侧的注射针孔，"这些本该打进你血管。"
林夕想起卧底期间每周例行的"营养针"，后背窜起寒意。棺木碎屑中夹杂着银白发丝，正是主治医师失踪前寄给她的匿名信材质。她突然明白那些信为何总带着淡淡薄荷香——林夏焦虑时惯用的提神剂味道。
"东南角。"陆深突然将匕首插进她鞋跟，"不想被炸成烟花就拔枪。"
林夕踹开他的瞬间，看见三个红外瞄准点锁定自己心脏。追击者从燃烧的香樟树后现身，为首的男人摘下面罩——正是负责她变性手术的主刀医师，此刻他左手小指戴着与林夏婚戒同款的粉钻。
"惊喜吗林警官？"医师转动婚戒露出内侧刻字，「LYX0927」的激光刻痕与林夕锁骨纹身完全一致，"三年前给你做喉结切除时，我就等着这天。"
陆深突然暴起将人扑倒，手术刀划过医师脖颈的轨迹，与林夏尸检报告上的致命伤角度分毫不差。林夕在缠斗中扯开医师领口，看见他心口纹着深蓝科技的股票代码——正是便利店佛珠拼出的数字。
"孩子还活着！"医师突然嘶吼，"在..."
子弹贯穿颅骨的闷响截断话语。林夕循着弹道望向墓园钟楼，狙击镜反光中闪过半张毁容的脸——与她卧底时击毙的毒枭容貌重合。这个认知让胃部翻涌，她想起结案报告上写着："目标人物确认死亡，尸体遭硫酸毁容"。
陆深突然将染血的手术刀按进她掌心："现在信了？你姐吞避孕药是为了掩盖..."
二次爆炸掀翻整个墓区。林夕在耳鸣中摸到陆深断裂的肋骨，黏稠血液浸透他西装内袋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满极光图案，每幅右下角都标注着「LYX0927」的代码——正是她完成变性手术的日子。
"北极圈观测站。"陆深咳着血沫指向北方，"孩子在那里..."
追击者的皮靴声碾碎石板。林夕拖着陆深跌进地下骨灰堂，密码锁面板泛着幽绿冷光。当她输入0927时，警报器突然播放林夏的录音：「小曜，别相信妊娠报告」。
"声纹识别。"陆深突然含住她渗血的手指，"音调升F大调..."
骨灰架应声移位。暗室灯光亮起的瞬间，林夕被满墙的医疗档案钉在原地。泛黄的《器官移植同意书》上，林夏的签名日期竟是她"死亡"后一周，见证人签字栏赫然是陆深父亲的名字。
"心源编号2179。"陆深抚过冷藏柜上的冰霜，"这才是你姐真正的..."
枪托重击声打断揭秘。林夕转身看见陆深瘫倒在血泊中，袭击者正将针管扎进他颈动脉。淡蓝色液体推入瞬间，陆深锁骨处的藤蔓纹身突然渗出荧光药剂，在地面汇成深蓝科技的地下钱庄坐标。
"最后一剂吐真剂。"袭击者扯下面罩，露出林夕警校教官的脸，"该让游戏结束了。"
林夕在缠斗中撞翻冷藏柜。玻璃瓶碎裂声里，她看见漂浮在福尔马林中的心脏——表面布满避孕药腐蚀的孔洞，主动脉夹层里卡着半枚婚戒。戒指内侧的「LYX」缩写，分明是她八岁时刻在姐姐钢笔上的印记。
"你姐的心脏..."教官将枪口抵住她太阳穴，"从来都在你身上。"
墓园钟声突然敲响。林夕在第七声钟鸣里肘击对方喉结，夺枪的瞬间看见弹匣刻着「赠小曜」——正是她从警时林夏送的礼物。子弹贯穿教官膝盖时，他狞笑着按下引爆器："北极圈的极光...永远看不到了..."
震波掀翻整个骨灰堂。林夕在废墟中刨出陆深，发现他手中攥着烧焦的《小王子》残页。焦痕间隐约可见的「玫瑰谎言」四字，正与她后背蔓延的纹身图案重合。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林夕撕开陆深染血的衬衫，发现他心口纹着完整的极光坐标。当指尖触及数字时，纹身突然遇热变色——0927正是北极圈永昼结束的日期。
"孩子...在等极光..."陆深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瞳孔里倒映着林夕锁骨处发光的纹身。那些藤蔓般的线条正扭曲成婴孩的掌纹，与她卧底期间见过的孤儿院档案照片完全一致。
暴雨冲刷着墓园血迹。林夕跪在废墟里翻开医师的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泛黄的B超照片：胚胎轮廓旁标注着「LYX基因改造成功」。当她颤抖着撕开照片背胶时，藏在夹层里的录音笔开始播放林夏的遗言：
"小曜，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妈妈终于能保护你了..."
惊雷劈断残存的墓碑。林夕在闪电中看清新碑底座的反光金属板——那分明是块警用防弹插板，编号2179的弹孔位置与林夏太阳穴的枪伤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