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靠在窗边,眼神空落落的,望着庭院里那座挂满红灯笼的偏厅。
“成亲……开始了。”
低沉的喃喃声被夜风吹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判某人的死期。
虽然没人明说新郎一定会死,可这么多年过去,白家哪个新郎在成亲夜里活到了天亮?
概率太大了。
大到根本没必要赌。
陈凯收回目光,窗外红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神情晦暗。
白家主之前已经警告过所有行者,不许擅自离房。
不过这些话,也就说给鬼听罢了。
真遵守的,才是傻子。
就算偷偷行动,也不会有人冒着自己掉脑袋的风险去救一个注定要死的人。
陈凯不想当这个傻子。
人性就是这样。
在死亡面前,所有道德都会被本能吞得干干净净。
他自问不是善人,也不是冷血的人。
若有余力,他可以顺手拉一把。
可惜——
他没有余力。
陈凯低头,捏着口袋里的打火机,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殷俊活不成了。
线索太少,规则太隐晦。
他甚至连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
救人?
那是胜利者才能去做的事。
陈凯喃喃自语,把这三个字埋在夜色里。
身后,红烛摇曳,照得屋里的影子长长短短,像是有东西正趴在角落里,静静听着他的话。
夜风吹过,带来檀香和腐臭交织的味道。
婚宴的钟声还没敲响,但这场送葬已经悄然开始。
陈凯靠在墙边,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在昏暗中缓缓升腾。
“该行动了。”
他吐出口烟雾,眼神幽深。
活下去的筹码,必须自己去争。
今夜若不冒险,下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陈凯没有耽搁,悄然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
白家古老的庭院,夜色如墨。
陈凯脚步缓慢,鞋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
他的路线,是从仆人们闲聊时拼凑出来的。
白家核心区域——祖祠堂,可能藏着关于诅咒的秘密。
可白家故意对这片区域讳莫如深,连仆人都说不清楚准确位置。
陈凯绕了几圈,依旧没找到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夜色越发压抑。
“今夜……恐怕找不到了。”
陈凯停下脚步,眉头微皱。
今天没再找到线索,意味着往后只会越来越被动。
他点燃第二根烟,站在院角沉思。
许久,烟燃至尽,火星落地。
“殷俊不能死。”
陈凯抬头,目光沉静。
在这个副本里,每个人的死,都是推演规律的筹码。
如果殷俊今晚死了,明天夜里,白家会再选出一个新郎官。
这种诡异仪式,根本不知道是随机,还是是以“顺序”为杀人规律。
他感觉...
下一个,很可能就是自己。
“只能赌了。”
陈凯将烟蒂碾灭,眼神骤冷。
今夜,唯一能打破顺序的办法,就是阻止殷俊死。
哪怕只能多活一天,也是希望。
他转身,悄然朝伙房潜去。
那里——或许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
白家大厅。
红烛高燃,火光摇曳。
迎亲仪式已经开始。
殷俊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僵硬地跪坐在席前,额角不断渗出冷汗。
大厅四周站满了白家仆人,沉默无声。
这些仆人面色苍白,眼神呆滞,像是……死人。
“自愿”的新郎官,已经被推上祭坛。
此刻,厅堂里唯一活着的东西,只有殷俊胸膛微弱起伏的呼吸声。
“新娘已入场——”
新娘盖着红布,不知是人是鬼
“婚礼开始!”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白家家主站在高堂之上,声音嘶哑阴沉。
殷俊身体僵硬,像被什么东西操控着,颤抖着抬起酒杯。
他的心脏疯狂跳动,喉咙像被火烧一样干涩。
他知道……
再拜下去,自己今晚就会死。
但没人会帮他。
那些行者们都在等——
等他死,等他成为一个破局的线索。
殷俊嘴唇颤抖,眼神无助。
“谁来……救救我……”
——
伙房昏暗,油灯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熄灭。
腐肉的腥臭味混着煤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发酵,令人作呕。
陈凯神情冷静,手指夹着一根火柴,指尖微微颤抖。
他把油缓慢洒在各处,浓稠的液体沿着地面渗入黑暗的缝隙,像毒蛇悄然游走。
这里堆满了生肉,鲜红的肉块像残肢断骸,散发着死尸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把煤气阀拧到最大,刺鼻的气体迅速弥漫。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藏在肉堆后,默默注视着他。
陈凯指尖轻轻一捻,火柴划破黑暗。
“来吧,艺术就是爆炸”陈凯喃喃道。
微弱的火光照亮他苍白的脸,映出一双冷漠而麻木的眼睛。
火光落地,点燃油迹。
他快速飞跑出去。
轰!
火舌瞬间席卷,腥臭的空气被烈焰点燃,炸开一片炽热风暴。
狂风夹着黑烟呼啸,像无数只尖啸的鬼手,拖拽着房间里那些生鲜肉块化作焦炭。
冲击波猛地掀飞了陈凯,撞在墙上,胸口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他咬牙撑着爬起来,拖着灼痛的身体迅速没入黑暗。
这把火……至少能换一条命。
——
白家大厅。
红烛摇曳,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摇晃。
殷俊跪在红毯上,眼神呆滞,像一只待宰的牲畜。
红盖头下的新娘缓缓俯身,露出惨白的指尖。
那指尖纤细冰冷,指甲乌黑,隐约还能看到指腹上密密麻麻的咬痕。
“夫妻对拜——”
白家主坐在高堂上,声音阴冷如铁锈摩擦。
殷俊嘴唇哆嗦,想要挣扎,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在地上,颤抖着举起酒杯。
额头冷汗滴落在红毯上,晕开一片暗红水渍。
“还不拜?”
白家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死寂。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厅堂四周慢慢蔓延,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殷俊喉咙发干,眼神绝望。
“我……这就拜。”
他声音沙哑,像被扼住喉咙。
就在额头即将低下的瞬间——
轰!!
巨响从远处传来,火光撕裂夜色。
白家主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浑浊的眼瞳中泛起阴霾。
“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阴气翻涌,像毒蛇盘绕,迟疑着看了一眼新娘。
厅堂里的阴冷气息顿时一滞。
沉默片刻后,白家主终于咬牙开口:
“婚礼延期,明日再议!”
话音落下,所有仆人齐齐低头,动作整齐划一,像提线木偶般退入阴影中。
殷俊呆滞片刻,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我……我得救了?”
他喃喃自语,眼眶泛红,整个人瘫软在地。
四周潜藏的行者们眼神错愕,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停了?”
他们等着殷俊死,等着一条线索浮现。
可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黑暗中悄然拨乱了棋局。
除了陈凯,没人知道这只手是谁。
——
陈凯回到房间,满身灰尘,指尖还残留着被烈焰灼伤的焦黑痕迹。
他泡了杯凉透的茶水,一口一口灌进喉咙,压下胸腔翻涌的恐惧。
他赌赢了。
白家主虽然是诡异,但依旧遵循规矩。
婚礼最忌讳血光冲煞,今晚的火正好挡住了这场献祭。
这招……只能用一次。
“以后再来这一手,白家主就该怀疑我了。”
陈凯喃喃自语。
他的脑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微闭。
维卡曾经提示过,线索在“新娘”身上。
可问题是……
这新娘,究竟是人,还是鬼?
明天必须冒险去找。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后天,但至少今晚还能活着喘口气。
陈凯不再多想,躺在床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