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低沉的敲门声在沉寂的房间里回响。
“新郎官,起床了。”
门外,仆人声音沙哑,像破旧风箱摩擦出的气音。
“知道了。”
陈凯睁开眼,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爬起来打了盆凉水洗脸。
冰冷的水流顺着脸颊滑落,驱散了残存的困意,却没能冲走心底的压抑。
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浑浊,血丝蔓延。
今天是第三天了。
再拖两天,他们也许就会成为“白家”的一部分——
昨夜的火不过是一场侥幸。
如果再不找到真正的线索,他们只会像被温水煮熟的青蛙,在等待中慢慢死去。
他收拾好衣物,推门而出。
门外仆人低着头,脸色青白,嘴角挂着僵硬的笑。
像个被钉死的假人。
——
宴厅。
血色绸缎挂满四壁,灯火昏黄,将整座厅堂笼罩在一种病态的暖意里。
陈凯坐在纪行旁边,余光扫视四周。
行者们陆续进场,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恐惧。
气氛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很快,白家主缓缓步入宴厅。
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眼神死寂,如同一具披着人皮的尸体。
“人齐了。”
“管家,上菜。”
苍老阴沉的声音缓缓落下,仆人们鱼贯而入,端着一道道热腾腾的饭菜。
但那些肉食……全都切成碎块,血水未干,肉香中带着隐隐的腥甜。
陈凯低头,掩住眼底的厌恶。
没人敢动筷。
白家主坐在主位,指尖缓缓敲击桌面,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掠过。
那目光像冷血猎手在挑选猎物,落在谁身上,谁的呼吸就骤然一滞。
“昨夜出了点意外,婚礼被迫延期。”
“我很生气。”
他的声音平淡,可压抑的怒意像毒蛇在空气中游走,令人心跳发紧。
众人脸色瞬间煞白,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陈凯的注意力却不在白家主身上。
他眼神缓缓扫过长桌。
少了一个人。
根据他的推理昨夜会死的是被选中的新郎——殷俊。
昨夜他想方设法的救下了殷俊。
现在,偏偏少了一个人。
“这是为什么?”
陈凯心头一沉,眉头微微皱起。
难道……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有人被带走了?
一瞬间,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这座白家大宅就像一张无声的网,随时会在某个夜晚悄无声息地收拢,把所有人一一吞噬。
陈凯垂眸,强迫自己平静。
他手指缓缓扣着桌面,像是在随意敲击。
纪行瞥了他一眼,低声问:
“想到了什么?”
“新娘。”
陈凯声音极低。
“线索应该在新娘身上。”
纪行眼神一变。
维卡的提示——
线索始终围绕着那个被红盖头遮住面容的新娘。
可谁敢去揭开?
没人知道盖头下的,是人,还是鬼。
白家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阴冷的目光缓缓扫了过来。
陈凯没看他继续沉思。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天。
今天……必须去找新娘。
哪怕赌上性命。
——
宴厅里始终没人动筷。
只有白家主缓缓夹起肉块,送入口中。
咀嚼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嚼碎骨头。
腥甜的肉香弥漫空气,熏得人胃里翻腾。
行者们低垂着头,脸色无奈。
本就困在这座诡宅中焦头烂额,如今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烦躁的情绪在沉默中悄然滋生。
饭毕,白家主擦了擦嘴角,缓缓站起身,苍老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天黑之前,你们可以随意走动。”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僵硬的弧度。
“但要记住,今晚……婚礼一定会继续。”
话音落下,仆人们鱼贯而入,将长桌上的残羹收走。
桌布掀起,露出底下大片暗红血迹,像某种尚未凝固的痕迹。
行者们坐在原位,谁都没动。
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又少了一个人。
龚乡皱了皱眉,率先开口:“陈静呢?怎么没来吃早餐?”
没人回答。
沉默片刻,高芯缓缓道:“可能……不舒服,在房间休息吧。”
声音里透着一丝刻意的平静。
没人信。
在这个地方,“缺席”代表着可能死了。
殷俊攥紧拳头,眼神发红:“你们找到生路了吗?”
没人吭声。
高芯冷笑一声,语气透着不耐:“生路?哪有这么容易找。”
殷俊脸色一沉,眼底浮现几分绝望。
他昨夜差点成为新郎,今夜若还没找到生路,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没人愿意回答,大家都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
在这里,所有人都想活。
陈凯静静听着,神色平静。
他没有指望从这些人嘴里得到什么线索。
昨夜他独自探查,查到白家的诅咒,可还有些疑问没解开。
线索零碎,拼不出完整答案。
若是昨晚大家能团结一点,一半人去盯婚礼,一半人随他找线索,或许现在早已摸到真相的边缘。
可惜,在死亡面前人性永远无法团结。
“唉……”
陈凯压下心底的烦躁,低声叹了口气。
信息交换很快结束,没人愿多说。
人群陆续散开,各自寻找生路。
临走前,陈凯和纪行对视一眼,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座宅子里,唯一能信的,只有纪行了。
可即便如此,人性面前,没有绝对的信任。
陈凯揉了揉太阳穴,脑子乱成一团。
他始终想不通——
昨夜照理说没人死,今早却少了一人。
如果陈静真的死了,说明这里还藏着一个他们没发现的隐藏杀人规律。
而这种看不见的规则,往往比鬼本身更致命。
——
他收起杂乱的思绪,继续去找仆人探消息。
可刚靠近,仆人看见他就像见了鬼似的,撒腿就跑。
陈凯无语地站在原地,骂了句:“操……这还怎么打探消息?”
正在头疼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随意回头一瞥。
一个女人正朝这边走来。
她穿着素色粗布衣裳,头发随意挽起,看似仆人,却透着一丝说不上来的不搭。
——像是一块被刻意塞进棋盘的棋子。
陈凯眯了眯眼,直接喊住了她。
“等等。”
女子脚步一滞,明显僵了下。
“你在叫我?”她指了指自己,眼神有点躲闪。
“要不然呢?”
女子噘了噘嘴,慢吞吞转身。
“你是白家的仆人?”陈凯试探道。
“你瞎啊?”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语气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俏皮。
“……”
陈凯嘴角抽了抽。
这宅子里头一次碰上这么欠揍的角色。
可他心底反而警惕了几分。
活人越鲜活,越像鬼。
他收敛情绪,直接切入正题:“知道新娘的房间在哪吗?”
女子手指缠着发丝,眨了眨眼。
“知道啊。”
“在哪?”
“白家啊。”
“?”
空气突然沉默。
陈凯嘴角微微抽搐,心里一万句国粹飘过。
“我问的是具体在哪。”
女子嘴角轻轻一勾,眼神带着一丝戏谑。
“我说的也是具体的……白家。”
陈凯目光沉了下来,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对方的态度看似玩笑,可那双眼睛,却透着几分打量猎物的意味。
像是想看他会不会继续问下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隐约的危险感。
陈凯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紧紧握住诡物,随时做好反击。
他甚至怀疑——
这女人……可能根本不是人。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女子忽然笑了。
“逗你的。”
她抬起下巴,随意朝宅子深处一指。
“往东边走到底,最后一间屋子……就是新娘的房间。”
陈凯微微眯眼。
信息太轻易,反而让人不敢信。
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点了点头。
“谢了。”
女子笑眯眯挥了挥手,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陈凯目送她远去,直到背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松开袖口里的火柴。
如果她真是鬼……刚才那一刻,已经足够出手杀他。
她没有。
所以——
她要么是活人,要么……是规则允许存在的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