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久安把江辞的尸体用毛巾清理干净,将她之前身上的那件黑色雨衣脱下,再把尸体的脸和头发都擦拭干净,这样的话也算是让“他”走的体面一些。

“真的不要办葬礼吗?”徐久安把毛巾的水拧干,开口道:“这个我真的可以帮忙,而且可以办得很大,很热闹的那种。”

“我要是真死透了,那肯定随便你,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江辞歪头看着自己的‘尸体’,声音平静,“我自己给我自己举办葬礼,太蠢了这。”

“行,你说了算。”

徐久安把江辞的‘尸体’抱起来,然后给放在一旁的黑色棺材里。

江辞亲眼看着徐久安把棺材盖给盖上,有那么短短的时间,她心底里忽然有些伤感,以至于不自禁站起身,缓步走到了棺材前。

“还想看看?”徐久安问。

“不看,没什么好看的,早就看够了。”

“那你?”

“就这样埋了正好。”江辞摇摇头,“我就想说,把棺材钉钉上,钉死一些。”

叹了口气,徐久安从地上的背包里摸出七根比巴掌还长一些的棺材钉,倒是并没有拿锤子。

“好,听你的。”

他站在棺材的一侧,点出一根棺材钉往棺材盖上一插,这根青铜钉稳稳的立住,徐久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等他再睁眼时,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如果说刚才的徐久安是个有些愣头青的开朗男大学生,那现在就是审讯罪犯的老刑警。

“一钉东方木青龙,镇得幽泉路不封!”

徐久安一声大喝,他没拿锤子,就这么抬起自己的手掌对着棺材钉一掌拍了下去。江辞在一边看着,就看那青铜钉像扎进豆腐里一样被徐久安一巴掌拍平。

“卧槽你的!”古装美少女粗口,“你不疼的?!”

徐久安把刚才拍钉子的手摊开,连一点白印子都没有。看似眼神无辜,实则故意炫技。

“哥们......咳,我练过的。”

说着抛起手里剩下的六根钉子然后接住,“这东西叫子孙钉也叫七星钉,这边办葬礼都得用的,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早就习惯了。而且七根钉子只有两根钉子是钉死的,四根钉子钉一半,一根钉子不钉死,这根钉还得是死者孝子来钉。”

其实说到这,是徐久安留了个心眼子。

现在江辞已经不是江辞,今天过去江辞肯定要和自己回家。

所以先让江辞对家里的情况有些了解,以前的江辞在他那帮忙干活,也就只是帮忙搬运扎好的纸人纸马这些,然后送去死者家里。

“嗷嗷,原来是这样。”江辞摸着光洁的下巴,“那你全给钉死吧。”

说罢,懒得再看,又走了回去,继续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

徐久安挠挠头,也不喊咒了,砰砰砰几下把剩下的几根全钉死。

钉完了钉子,就该上路了。

也不知道徐久安哪里来的牛劲,平时至少得四个人抬的棺材,他一个人就抬起来了,还是架在肩膀上,这么一个诡异的姿势,棺材却是平平稳稳。

江辞撑着伞跟在后面,心里也是啧啧称奇。

不得不承认徐久安这家伙的确有两下子。

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

棺材坑就在雨棚旁边不远,是徐久安挖好的。

棺材放下去,最后就是掩埋了。

埋的是过去,葬的是曾经悲惨的人生。

江辞很想劝自己,看开一些。甚至开始埋棺材的时候,她还多铲了一些浸满了雨水的泥巴上去,她知道从今天开始,不管她想与不想,都要和过去一刀两断,开始全新的人生。

没铲几下土,徐久安说什么不愿意再让她帮忙。

江辞只好撑着伞站在棺材坑旁边看。

看徐久安打了鸡血一样的拼命干活,她只感觉人生都是黑暗的。

一想到自己变成了个女孩子,肚子里面还有个小生命。

一想到自己要大着肚子十个月,然后再把这孩子生出来,江辞就莫名其妙有一种生理上的恶心。

人的心态,怎么可能随着埋掉过去而瞬间转变呢。

虽然也可能单纯就是矫情。

当了二十二年的小初男,你现在告诉我从今以后就是怀孕人妻了,不仅有个便宜老公,以后还要面对公婆一家人。

这巨大的身份转变,江辞忽然想再“去世”一次。

因为想想自己回去以后要被他们老徐家上上下下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围观,就感觉很恐怖。

她还真得装,装自己刚复活,装的像一个古代人。

反正装谁都行,就是不能是江辞。

沉默中,天亮了。

雨势终于减小,小雨淅淅沥沥依旧在下。

山里头雾蒙蒙的,隐约能听见鸟鸣声。江辞把伞举高了些,手腕上的金玉镯子滑了下去,那细腻雪白的纤细手腕,江辞还是看着别扭的很。

徐久安这边把坟包拍实,感觉有些累,站起身伸手捶了捶酸痛的腰,另一只手把铲子杵在地里,一抬头,看见一侧的持伞倩影。

嗯,突然就感觉不累了呢。

恰好此时风卷着雨水刮来,见她把伞骨压得很低,结果伞面还是被这股风掀翻,单薄纤弱的身子被雨淋了个结实,红袄都被雨水打成了暗褐色。

隐约听到她小声骂了一句,拍拍身上的雨水,想用力把伞骨掰扯回来,结果没拿稳,伞都被吹飞了出去,只能站在原地冻得缩着身子。

就给人一种像玻璃娃娃似的易碎又娇弱,然后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傻气的感觉。

徐久安赶紧快步跑过去把伞捡了回来,递给江辞,“冷吗?”

“有点热。”江辞白了他一眼。

“......”徐久安咳嗽一声,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过他身上也就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没法给江辞披上,只能岔开话题,“刚才在看什么?”

“家。”

“想回去看看吗?”

“不想回去,下着雨呢,路不好走。你替我回去吧,这是你答应我的。”

没想到徐久安还真点点头,“好,你等着我!”

“你不怕我跑了?”

“不怕。”

雨中,徐久安语气里没有分毫的犹豫。

江辞挑眉,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徐久安回以一个有点二逼的笑容。

很早之前江辞就觉得这小子长得帅,脸轮廓分明,棱角清晰,略带方正,帅气中透着一丝柔和,阳刚有活力,双眼也是深邃黑亮,鼻梁高挺,下巴线条流畅,略尖却不失坚毅。

总结起来就是,哪怕笑的再二逼,都显得阳光开朗,很有感染力。

轻轻叹了口气,江辞迈步朝着山下走去,“开个玩笑,我的家,我当然要回去。”

徐久安跟在后面,看江辞走路的步伐都有些不稳,走路是小心翼翼的,毕竟下了这么大大雨,她鞋子肯定是湿透了,因为她裙子都湿了大半。

倒是想过去抱着她走,想想还是不敢开口。

下了雨的山路极其难走,又烂又滑。

防止江辞摔倒,徐久安故意走得很快,跟在她旁边,也同时防止江辞不愿和他走太近,徐久安想了一会,脑海里灵光一现。

“江辞,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江辞闻言,稍作沉吟,“嗯......借尸还魂这种事情都有了,那鬼怪之类的东西,八成也是有的吧,虽然我没亲眼见过。”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本来就无法用科学解释。

“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鬼怪这些东西。”徐久安见成功分散了江辞的注意力,赶忙继续说道:“我见过,还见过不少,甚至亲手灭掉过不少恶鬼。”

“你?”江辞放慢了步伐,上下打量了一下徐久安,“吹吧。”

“真的,我从小就在学这些东西,我家族世世代代抓鬼呢,很有手段的,不然你......”

“不然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保住的是吧。”江辞瞥了眼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想说什么。

“嘿嘿。”徐久安倒也不尴尬,还朝着江辞那又贴近了半步,“在江湖上,我徐家也是很有名气的,家里的先辈消灭过无数害人的厉鬼僵尸。”

徐久安的本意是好的,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江辞先简单了解一下他的家族。

因为江辞的身份现在非常特殊,身为徐家的儿媳,还怀着徐家唯一的香火,就算自己不想带江辞回家,他爷爷奶奶都得强行带江辞回去。

不如现在让江辞先了解情况,兴许对牛鬼蛇神这方面的东西感兴趣呢?

只要她自己不抗拒就行。

而江辞听到这句话以后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徐久安疑惑。

江辞柳眉紧皱,沉声问道:“你们徐家曾经很牛逼对吗?”

“家里的祖辈确实很厉害,只是到我这代就没落了,而且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和正常人家差不多。”

“给你下药的,是同行?”

“是,人心险恶,他们想让我徐家断子绝孙。”

“那,他们知道我的存在吗,尤其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徐久安一开始还以为江辞担心家规之类的东西,听到这,他也明白了江辞的意思。

沉默片刻,徐久安沉声道,“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他们不知道孩子的事。”

单手扶额,江辞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才好了,她现在是个什么地狱开局。

本来以为怀孕人妻的身份已经够炸裂的了。

没想到还有经典的家族争斗情节。

好死不死,自己是夹在中间的关键人物。

这么一想,自己肚子里的娃不就是主角人设吗。那自己这个当老妈的不得第一个被献祭掉?

“江辞,我......”

“你先别和我说你会拼尽全力保护我们母女俩这种话。”江辞打断了徐久安,表情认真:“我不是在嘲笑你或是别的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现在的实力能不能做到?”

徐久安再一次的沉默。

这其实就已经算是回答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徐久安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实就是,他的实力确实没有那么强。

“目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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