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翻过层层山丘,穿过条条山谷,最终抵达兰佛斯人计划中接应渡河攻击的敢死队的地点,铁路桥以东几公里的位置。
如果俘虏的消息可靠属实,此时此刻,岸边应该有一队兰佛斯士兵和几艘小渔船接应。
然而芒河河岸空荡荡的,仅有河水表面清冷地倒映着月光和照明弹,以及天空中黯淡到几乎不可见的群星。
靠几百号轻步兵强渡河流穿插,再强行军穿过敌后区域,迂回到未受渡河攻击所以相对没那么警惕的铁路桥东侧,以便从容撤退。
这是从俘虏口中问到的原定计划。
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都要蹦到林雨脸上了,怎么不制定一个兰佛斯超人计划单枪匹马杀穿前线直扑国境线而去呢?
如此不切实际的计划注定不会完全成功,他们的穿插最终停滞在迪亚克拉军的后勤区边缘,虽然促成了战局发展变化,但最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全歼。
兰佛斯人也似乎笃定那些参与强渡芒河的士兵不会存活,没打算按计划派遣任何接应的人员。
林雨他们被放鸽子了。
不对,林雨他们本来就不是兰佛斯人要等的人,怎么能叫放鸽子?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称呼,林雨搞不太清,好在她也没有弄清楚的必要。
只需要知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才第一步就出了差错,根本不敢想象之后还能出什么乱子 。
“既然没能与兰佛斯的接应部队接触,那就沿河岸向桥梁靠拢。”小队长特别对林雨说道,“排长大人,接下来如果遇见兰佛斯的哨兵,对口令和应付盘查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会尽力。”
林雨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巧舌如簧骗过盘问,但既然她的小命也拴在这根绳上,她一定会倾尽全力应对:“尽我所能伪装成一位战败的少尉。”
好像用词有些错误?不管了,先遣词造句要紧,得好好回忆回忆那些兰佛斯人的口音,尽可能模仿得像一些。
这批渡河进攻右岸的士兵里面可没有奥良人。当初她和杨希穿过兰佛斯军阵从容撤退的情景,恐怕不会发生第二次。
努力模仿几天前在兰佛斯军中听到的话,林雨致力于模仿他们的正宗口音。
学着学着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略微放慢脚步让小队长超过自己身前,“要不你们也学两句兰佛斯语?一直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会被怀疑吧?”
“我们学兰佛斯语?”对方停下脚步,眼神带着些不可置信,“现在才学有点来不及了吧,而去你觉得我们像是会学习的那种人吗?”
“不是什么深奥的知识啦,只是几句话,简单易学,通俗易懂,而且十分万用。”
还没征得许可,林雨就招呼着后面的所有人向她这边靠拢,“都围到我这边来,快点快点,抓紧时间。”
士兵们一头雾水地围在林雨身边,杨希看向她的眼神也带着疑惑。
“下面仔细听好我的发音,跟着模仿一遍,”她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道:「*你。」
“什么?”
“一句兰佛斯的脏话。要是有人向你们搭话,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这样回应他们。”
此起彼伏的花Q在林雨耳边出现,发音蹩脚无比,还得她一个个去纠正。大约花费了十分钟,林雨后就已经跟着一群能够熟练使用兰佛斯国骂的迪亚克拉人了。
希望脏话攻势能够劝退想要搭话的兰佛斯人……
好吧,在这之前,还得看自己能不能骗过哨兵。如果刚见面就被识破伪装,哪怕剩下所有人都会满口飙脏话也全都白搭。
远处显现出这一路遇到的第一个兰佛斯人的影子,碟型钢盔的特征在暗处也非常显眼。
看见排成纵队向他走来的“战友”,兰佛斯的哨兵远远打了个招呼,「为了共和国!口令?」
考验口语水平的时刻到了。
「芒河河畔,野花盛开。」
「可以,口令对了,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这外面貌似没有我军部队驻防吧?」
林雨非常走运,眼前这个哨兵的兰佛斯语也带有一点点口音,所以没能意识到林雨口中的兰佛斯语十分不地道。
「我们是天黑前奉命强渡芒河攻击迪亚克拉军的部队,二营二连一排,这就是我们排剩下的所有人。」
「天哪……死了这么多人?」
听见林雨这么说,哨兵连忙用手在额前胸前肩上划十字,「愿他们安息……」
这哨兵还怪好心的呢,居然会为那些死者祈祷。
对方的动作跟林雨以前惹祸的那次祈祷默哀十分相似,只是先后顺序反了,看得出他绝对是位圣主教信徒。
不但放敌人进入己方阵地,而且还是一位异端。要是他以后知道了真相,恐怕能把自己气死吧。
迟则生变,林雨没有多想,招招手让身后的“兰佛斯士兵”们跟上她的脚步。
实在是太简单了。
与小队长对视一眼确认过视线,林雨继续走在前头,把这支“好不容易从前线撤回来的部队”一路带向兰佛斯控制的右岸桥头阵地后方,带向铁路桥的方向。
桥就矗立在那里,像一座纪念碑,桥面和桥柱尚未锈蚀的金属反射着远处的月光和照明弹亮光。
它是这样接近而又那样遥远,真叫人感到悲伤。
更加森严的戒备出现在桥梁附近,一排荷枪实弹的“MP”士兵——即兰佛斯军中的宪兵,或者叫督战队,正在牢牢把守桥梁附近几十米的阵地。
周围一百米以内走动的人都要接受检查,哪怕从左岸过来运送前线物资补给的马拉小车,都得拦下来盘问一番再放走。
有这么一群尽心尽力的宪兵守护着,想必不会出现三天前炮弹储备被炸的惨状了吧。
因为“间谍潜入破坏”的前车之鉴,安排防守事宜的兰佛斯军官严格让宪兵对两岸往来的一切人员进行排查,尽一切可能将桥梁被破坏摧毁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中。
也正是因此,对于外围阵地的警戒就松懈了很多,他们这群蹩脚间谍才能借着夜色掩护摸到铁路桥几百米开外的位置,并远远眺望兰佛斯宪兵们的一举一动。
“最多只能带你们走到这了,”林雨悄声对小队长说道,“前面的戒备已经不是说两句话能够骗过去的了,他们肯定要检查证件,我这张脸绝对和这本军官证对不上号。”
“但是……这里离桥梁这么远,进攻发生后我们可能来不及过去布设爆炸物。”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惜林雨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骗过宪兵的火眼金睛。
“唉……只能到时候趁混乱发生时跑快点咯,他们几十杆枪架在那里,现在硬冲绝对是送死。”
对眼前困局毫无办法的林雨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已经尽力。
她的目光在众人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杨希脸上。
“喂,杨希,你不是一直吵吵着要来执行任务吗?现在任务陷入了僵局,你怎么不发表发表点高见,怎么不拿出点底牌?”
被直呼姓名的青年沉默不语。
“搞半天和我一样头脑一热毫无准备就加入了啊,牺牲效命献上忠诚什么的言之凿凿有理有据的样子,结果就只是口头上的空话,你这个人啊……”
赶在林雨开始长篇大论数落杨希之前,他提出了宝贵的意见:“兵分两路,一路人佯攻桥梁,另一路人则趁乱接近目标伺机爆破。”
“切,这种连战术都谈不上的小伎俩能有什么用,要我说还不如我上去吸引注意力,就像上次我们配合着炸炮弹那样,你们悄悄靠近……”
一边说话一边暗自思忖,林雨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中道出了一个可行的计划。
“……诶?好像还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