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光明……”顾衡攥着《大观心经》的玉简喃喃自语,青玉书架折射的星光落在他发颤的指尖。

穹顶夜明珠映着来来往往的弟子,有人捧着典籍与同门争论剑诀,有人干脆席地而坐当场运功参悟——这样坦荡的传道气度,与离恨天的那些“魔门戒律”相比起来,倒显得魔尊那些手段像阴沟老鼠般可笑。

玉简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想起入宗时朱正禛醉醺醺拍他天灵盖的模样。

那老头油腻的指缝里还沾着桂花糕渣,灌入体内的浩然正气却如汪洋浩瀚,包容得仿佛能消融世间一切阴霾。

“顾师兄在想什么?”苏星遥的星盘突然擦着他袖角滑过,星辰砂凝成的小蛇盘踞在《大观心经》的鎏金牌匾上,“坎水位有异动,可是这玉简烫手?”

顾衡猛地缩回手,玉简“当啷”砸在青玉案上。盲眼少女银发间的星辰砂簌簌流动,蒙眼绸带无风自动:“《大观心经》讲究‘气与神合,意随道转’,师兄若心存杂念,当心走火入魔。”

他喉结滚动,神识鬼使神差地探入玉简。刹那间,识海炸开万千金光,恢弘道音如黄钟大吕轰鸣——

“大道如青天,我辈岂蓬蒿!”

“抱元守一,气贯周天;神游太虚,意化万千……”

磅礴正气自百会穴灌顶而下,混沌道体的魔气如遇骄阳的残雪,竟乖巧地蜷缩回丹田。

顾衡浑身骨骼爆出炒豆般的脆响,气海翻涌间,凝气境的桎梏轰然破碎。

此时上官鹤情踏着赤焰闯进藏书阁时,焦木簪尾端的火苗正灼烧着檐角冰棱。

她周身火焰灵气随着怒意明灭,霜华台冰阶被墨渍污染的画面还在眼前,那蜿蜒如蚯蚓爬行的痕迹,是刚刚顾衡练字时甩袖泼溅的墨点。

“我倒要看看这病秧子哪来的胆子......”她剑气劈开藏书阁禁制,玄铁门环被焚天九劫的余烬熔成赤红。

穹顶星图在热浪中扭曲变形,却在闯入三层的刹那瞳孔骤缩——

青玉案前,顾衡周身金纹流转。浩然正气凝成的虚影在他身后显化,竟是开宗祖师抚剑问天的法相。悬浮的《大观心经》玉简迸射万千霞光,将少年映得恍若神人。

“凝气境修筑基心法?”上官鹤情剑鞘险些脱手,焚天九劫的火凤虚影在震惊中溃散成星火。

她记得几天前查验顾衡修为时,对方连最基础的冰棱术都凝不成形。

星盘破空之声恰在此时响起,苏星遥银发间的星辰砂织成屏障:“上官师姐,顿悟最忌惊扰。”盲眼少女指尖点在星图兑位,“你看这气海翻涌之势,倒像是......”

“像是被强行压制过的筑基圆满。”上官鹤情盯着顾衡皮肤下游走的阴阳双鱼阵图,那些在冰雾遮掩下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却像是魔功大成征兆。

但她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自古正邪不两立,她还从未见过居然有人能双修正魔两派功法。

“筑基初期、中期......还在涨?!”

“气贯周天,神游太虚......”他无意识诵出经文,筑基中期的威压震得青玉案寸寸龟裂。

围观弟子手中的典籍“哗啦啦”散落一地,这才有人后知后觉,颤声惊呼:“这、这是顿悟?!”

上官鹤情翻卷落地,她盯着顾衡眉心若隐若现的金色道纹,剑鞘“咔”地嵌入地面三寸:“凝气境强修筑基心法,你当真是活腻了?”

“师姐莫急。”苏星遥的星盘突然映出气海虚影,“顾师兄道基已成,想来是厚积薄发。”

星辰砂勾勒出阴阳双鱼阵图,在魔气盘踞处刻意晕开一团模糊光影。

顾衡缓缓睁眼,眸中金光流转如剑出鞘:“大概是朱掌门那日查验根骨时,替我打通了经脉。”

他故作轻松地摊开手掌,冰雾顺着指尖攀援而上,“师姐说这功法筑基才能练?”

上官鹤情赤金瞳孔眯成狭长弧度,突然并指按向他丹田:“你何时......”

星盘骤然横亘在她指前,苏星遥指尖星辰砂凝成锁链。

“未时三刻了。”

苏星遥突然打断她,星盘转向西北方,“顾师兄不是约了药堂取镇煞丹?”

顾衡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头皮发麻。

他佯装整理衣摆,袖中冰玉匣的寒意顺着腕骨爬上心口——今日是与离荀安约定在幽泉洞相会的日子!

“我突然想起......”顾衡刚退半步,上官鹤情的剑鞘已横在颈侧。焚天九劫的热浪撩起他额前碎发,在冰系灵力蒸腾下凝成细碎霜晶。

“秋师姐让你闭关三日潜心练字。”上官鹤情指尖赤符烙在窗棂,“敢踏出藏书阁半步,我就把你绑去诛魔台听剑鸣。”

顾衡指尖无意识摩挲玉简,忽然并指凝出冰棱:“师姐既怀疑我修为,不如试试这招‘霜华破’?”

冰雾在空中炸开万千冰晶,看得出是刻意模仿秋安慈的起手式。

“画虎不成反类犬!”上官鹤情剑气扫灭冰棱,玄袖翻卷间甩出三道赤符,“冰灵根要义在于凝而不散,谁教你这般花哨!”

上官鹤情并指为剑凌空勾画,霜雾竟随着剑气凝成冰凰虚影。

顾衡趁机闪身至窗边,筑基期的灵力灌注双腿:“多谢师姐指点!”话音未落,人已化作流光窜出窗外。

“站住!”上官鹤情挥剑欲追,焚天九劫的火凤刚展翅就被星盘凝成的银河拦住。

苏星遥抚摸着《太虚游记》封皮轻笑:“西北方阴煞汇聚,上官师姐的旧伤......还是莫要沾惹为妙。”

————

暮色中的锁魂渊腾起血色雾霭,顾衡御剑掠过七十二悬空阁楼,噬心蛊的躁动震得他心口发麻。幽泉洞前的枫林漆黑如墨,他刚落地就听见银铃摧魂的脆响。

“阿衡迟到三个时辰。”离荀安倒悬在洞顶石笋上,脚踝银铃随着黑纱摇曳叮咚作响,“莫不是被那冰山美人勾了魂?”

顾衡尚未开口,魔女已闪身贴了上来。冰凉指尖探入他衣襟,紫瞳倏然收缩:“你修了正道功法?!”

噬心蛊应声暴起,顾衡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离荀安掌心魔气灌入他心脉,却在触及道基的刹那被金光灼伤:“大观心经?你不要命了!”

“今日......”他咬牙去抓她手腕,却被魔女扣住按在石壁上。

离荀安发间银饰折射着冷光,紫瞳蒙着水雾:“上回说好给我带糖葫芦,这次又爽约......”

洞外夜枭啼鸣刺破寂静,顾衡反手将人拽进阴影。

离荀安指尖魔气凝成毒针抵住他咽喉,语气却软了三分:“听说前日秋安慈亲手给你温酒疗伤......”

这魔女突然咬住顾衡耳垂,“本姑娘的银铃儿,可比诛魔台的剑鸣更催命。”

顾衡咽了口唾沫,忽觉心口噬心蛊的绞痛转为酥麻。

离荀安发间银饰勾住他衣带,黑纱下冰肌玉骨贴上来:“阿衡若再敢喝她的酒——”毒针在颈侧擦出血痕,“我便把大观宗的酒窖都炼成醋坛子。”

银铃在纠缠中发出细碎清响,顾衡忽然扣住她后颈深深吻下。

噬心蛊的剧痛与唇齿间的血腥味交织成毒,他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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