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缠裹的刀枪剑戟间，有柄断剑正在他袖角带起的微风里呜咽。

那声音像极了他梦中常闻的洞箫尾音。

剑身斜贯而过的裂痕里沁着暗红，夜七俯身细看时，眉间朱砂痣突然灼如炭火。

断剑的吞口处雕着青鸾逐月纹——与顾清霜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纹样分毫不差。

"此剑名唤‘长相思’。"顾清霜的声音自阁顶传来，惊落梁间百年积灰。

她倒悬的身影穿过三十六重禁制，足尖点在夜七欲触未触的剑锋上，"你确定要选它？"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威压逼退半步，后腰撞上藏有江浸月残魂的青铜铃架。

此起彼伏的铃声中，他看见断剑的缺口处涌出淡青色雾气，凝成江浸月抚箫的侧影。

"铮——"

剑鸣声割裂幻象的刹那，夜七已握住剑柄。

裂纹突然活过来般游走，暗红锈迹化作血珠滚落，在他掌心烫出北斗状的疤痕。

无数记忆碎片顺着剑柄倒灌：江浸月在月下舞剑，剑光织就的银河里站着少女模样的顾清霜；同一柄剑贯穿江浸月心口时，溅在顾清霜眼睫上的血珠凝成了她后来的紫瞳。

顾清霜的广袖卷起千堆雪，却未能阻止断剑认主。

当夜七握着剑抬头时，她第一次在人前踉跄——发间玉冠跌落，三千银丝如月华倾泻，遮住了颈间随断剑嗡鸣而浮现的同心咒。

"师尊当年用这剑时……"夜七的询问被剑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裂痕中迸发的剑气割开他衣襟，露出心口与顾清霜如出一辙的旧伤。

断剑似悲似喜地长吟，震得器阁顶的星图簌簌剥落。

顾清霜的冰魄剑在鞘中发出龙虎之啸，她却只是抬手接住片坠落的星图残片。

琉璃碎片映出两人此刻姿态：夜七持断剑半跪，恰如当年江浸月献剑的模样；而她垂落的右手，正停在当年洞穿江浸月心脏的位置。

"此剑饮过两任主人的血。"她忽然捏碎星图残片，任琉璃渣滓刺入掌心，"你若执意要选……"

夜七的额头抵上冰凉的剑身，锁骨处的封印链发出与剑鸣同频的震颤："弟子想知道，三百年前执另一端的，是执念还是悔意？"

长风穿阁而过，掀开兵器架深处的鲛绡帷帐。

帐内供着的半截断箫突然滚落，箫孔中飘出的血雾在两人之间凝成卦象——坎为水，艮为山，正是困局难解之兆。

顾清霜的瞳孔第一次泛起涟漪。

她看着少年用断剑割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卦象中的山水交界处。

当水纹与山势开始流转时，器阁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剑痕，每一道都刻着"长相思"三字。

"你果然……"她未尽的话语消逝在骤然响起的《碧落引》中。

夜七眉间的朱砂痣渗出血珠，断剑正以他的血肉为弦，奏响江浸月魂飞魄散前最后的箫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