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兰小姐就不要想着跑了,”身后,披着黑袍,对她做了这一系列事情的莉拉平静冷然道,“不然,我们就只能把会场里的人全杀了。”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那么我愿称之为高效。”
“感谢夸奖。”
希珀丝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稍顿了顿:“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
“您最好不知为妙。”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少女缓声以对,“聊聊天又何妨呢?”
她忽然站定,让莉拉·马歇尔越过了她。后者走到她的前方,回身,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蒙着黑布,稍低着头,唇角隐隐带着弧度的黑色长发少女。
“我猜您还有后手,”三十多岁的青年女子说,“是那位学生吧,或者应该称呼她为王女殿下更合适些。”
“可她已经回去了哦?”希珀丝轻轻摇头,“分明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女士为什么还要生出无端的疑惑来呢?”
“如果有其他人低估希珀丝·索兰,觉得她所言句句属实,那么我只能说,这样的人很愚蠢,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可我想,我远没有您所言那般神通广大,瞧,我这不是好好地被您绑起来了吗。”
被黑布蒙住双眼的少女歪了歪头,举起被缚住的双手,动作轻缓而平静。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我会带你出城,”莉拉最后说,“在那里,提坦教的‘钢狮’大人会负责处理后续的事宜。”
希珀丝恍然:“所以你们只负责转运?”
“还有在必要的时候杀足够多的人。”
“‘必要的时候’?”
“您最好不知为妙。”
相似的答复再度出现,只是这会,对方的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不耐烦。
希珀丝听出这情绪,自知时间已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便没再试图接话,就这么被带上了车。
“……”
特薇娅当然没走,这她非常清楚。
“所以我有个问题要问殿下。”
“嗯嗯。”
“我该怎么样才能让殿下知道我去了哪呢?”她这么问道,“毕竟,她们绝对不会把我关在枫堡机关内,那样未免也太蠢了。”
特薇娅思考了一阵:“给希珀丝姐姐加个用于标记定位的法术怎么样?”
“有被发现的风险吗?”
“理论上没有,”小姑娘这么说,“只要那位祭司大人不出现的话,应该是没有的。”
应该是没有的。
在坐上星能轿车的时候,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她感知到真皮沙发传来的冰凉触感,与先前前往场馆时所坐的星能轿车一致,由此得知这同样是出自勃朗特家的杰作。
真了不起啊,希珀丝心想,卡奈·勃朗特,恐怕已经在相当程度上控制了父亲的轿车厂吧?这样的女子,当然能自夸一句做得不比男人差了。
“不妨让您知道,索兰小姐。”
少女听见身旁传来声音。“女士有什么指教?”她转过去,大约注视着身侧的方向。
“‘钢狮’大人,在枫堡的中央火车站,遇到了你那位王女殿下。”
“然后呢?”
“她们打了一场,‘钢狮’大人没让那位殿下离开。”
莉拉观察着面前的少女,见她听到这句话之后,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衣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情绪。果然,青年女子心想,就知道她不对劲。
“是女士您在诈我吗?”希珀丝想了想,问道。
“当然不,‘钢狮’大人看得很清楚,当时她正准备上车。”
“所以便将她拦下来了?”
“自然,”莉拉这么说,“我猜,您是打算让她快些回王都搬救兵的吧?毕竟那儿才是您的主场。”
希珀丝心说当然不是,等王都来人,她坟头草都十英尺高了。
“那总是得有一些应对的吧,”少女叹了口气,“没人愿意坐以待毙。”
莉拉终于轻笑一声:
“但显然,您这次的应对并不高明,还是小姐胜您一筹。”
“才胜我一筹?您也太抬举我了。”
“怎么?”
“学姐不但聪明绝顶,而且有做事的经验与勇气,”希珀丝摇摇头,“我比学姐年轻得多,吃过的面包和盐都比她少,怎么敢谈比她经验丰富呢?能只胜我一筹,便是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少女的声音仍很平静,像是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失败一般。
“……”
“但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我忽然说要离开枫堡,难道不会被她们怀疑吗?”
“当然会,”希珀丝低着眸子道,“我就是要给她们一个你要离开枫堡的假象,让她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都的安全局上。”
“如果有人阻拦你的离开,就让对方这么做,毕竟你也没打算离开,这样刚好卖给对面一个假情报。”
“我明白了,”特薇娅郑重颔首,“那下午我们怎么安排?”
希珀丝想了想:“稍后我去和主办方说一声,让他们给你办一张离开枫堡的火车票,你假意收拾行李,而我则照常把下午的会开完。”
“在那之后,你去火车站,而我就去找到卡奈,让她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那然后呢?”
“你是指?”
“在火车站被袭击之后。”
“给对方一种急于脱身的假象,”希珀丝说,“确认甩掉对方之后,就去我说的那个地方打电话。”
“她们将你拦下来之后,一定会自鸣得意,觉得我这样就会失去最后的底牌。”
“但她们想太多了。”
“……”
“索兰小姐似乎还在想心事。”她听见莉拉语气轻松。
果然很得意。
希珀丝转过头,“看”向对方:“我在想学姐应该很辛苦吧?这些年。”
她无从得知莉拉表情的变化,只是感觉对方的情绪变了。
听其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嗯”了一声。“实不相瞒,”女子说,“我对小姐多有亏欠,是我把她拉下了水。”
“不,”希珀丝轻轻摇头道,“我不这么觉得。”
“嗯?”
“女士是在想,学姐是因为你,才放弃了淑女一般的生活,将自己打扮成花花公子模样的吧?”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少女想了想说,“学姐只是个不喜欢活在他人规范里的家伙。”
“她反抗她的父亲……准确地说,拒绝勃朗特先生强加给她的婚姻,本质上是在反抗父亲的凝视,是在反抗‘淑女’这个标签。”
“‘凝视’?”
“‘凝视’。”
希珀丝态度平静:“我想她应该说过的吧,‘想要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这种类似的话?”
“……您怎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
莉拉叹了口气,轻轻说了声“是吗”,声音低了下去:
“小姐说您和她如果不是敌人,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现在看来她所言是对的。”
“这是她原话?”
“是。”
“好吧,女士,您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什么?”
“您只是刚好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所以成为了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女人,”少女轻声道,“对她来说,您不是特殊的那个。”
至于特薇娅,她想,或许会是吧。
如果她这次能够活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