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在失控,狂风在呼啸,在米小脂的眼中,原先还算遥远的地面正在急速向自己靠近。

她想要出声喊两句,但刚一张口,狂啸的冷风便滚滚灌入口中,一股子浓郁的铁锈味马上充盈整个口腔。

我怎么了?

我被什么东西打中了?

子弹吗?

为什么不疼?

她想要伸出手来碰一碰自己被子弹贯穿的脸颊,但稍稍一动,便马上发现一个物件在紧紧抱住自己。

谁?

小脂忽然觉得心跳跳动的好响,胸膛里面像是有一道大鼓在敲似的。

噗通!

噗通!

慢慢地,她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小脂!”

谁?

谁在喊我?

她向下看去,只见一张男性的面孔正仰头看着自己。

塔可夫斯基?

“小脂……我……掉……”

模模糊糊的声音根本听不完全,有一大半被风声和心跳声给完全覆盖。

你要对我说什么?

米小脂看着身下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但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讲些什么。

“小脂!”

呃啊!

心跳声为什么这么大?

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到?

就像...

就像是……

自己隔着冰面,在听别人喊话一样。

“小脂!往这边游!”

一阵猛烈的窒息感忽地包裹住她,在那声音响起之后,四面的寒意有如冬夜里刺骨的湖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不!

就是湖水!

将嘴唇赶紧闭紧,几团气泡摇摇晃晃的向着上方亮光的地方升去。

米小脂向下望去,是黑洞洞,根本看不见底的湖床。

她转眼朝上打量,是模糊糊,一层半透明的冻手冰面。

上面似乎有人在喊。

在喊什么?

“小脂!往这边游!”

往这边游?

被刺骨湖水吞没的米小脂蹙了蹙眉,她为什么要往那边游?

她试着锤了锤那冰面,但没有用处,手臂还未砸上去便先被湖水给消去了大半的力气。

她想要呼吸。

但刚一张口,便咕噜咕噜被猛地灌入一大口冷水。

要死!

完了!

她猛地响起家乡的冬日里,似乎是不是就有人跌落湖面而淹死。

在模糊的冰层下方,落水者根本看不清自己是从何处跌落,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冰面下挣扎,挣扎,直到彻底融入湖床。

我也要这样死吗?

在儿时的时候,她的确跌落过,但自己被救出来了。

为什么自己现在又跌下来了?

“小脂!往这边游!”

上面的那一个人似乎还在喊,并且一面喊,一面向着西边移动。

小脂赶忙跟上。

在冷冰冰的水中,她扶着冰面,一步又一步的朝着冰上喊话那人所指示的方向游去。

好闷。

好冷。

为什么还没有到出口?

漆黑的河床似乎别有一道重力,像是一道漩涡似的,水流正在拼命把自己往下拖拽。

要死吗?

我会淹死在这里?

不!

我不要被这重力束缚!

我不要淹死在这里!

“小脂!快醒醒!我们要掉到地上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米小脂朝着冰面光线最闪耀的地方游去。

三步!

两步!

窒息感与重力像是一对成年人的糙手,它们拉住了米小脂的后衣,试图将其重新拉入河床。

最后一步!

只有最后一步了!

我不要死!

但结束了,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耗尽,在渐行渐远的坠落中她只能看着气泡团团升起,看着那光亮的冰面缺口逐渐黯淡。

“小脂!”

在湖面之上,忽地伸出一只手来。

米小脂赶忙抓紧对方,随着一阵用力,她猛地向着冰面的缺口升去。

“小脂!”

这是杨绥德的声音。

窒息感骤然离去,小脂咽下一口吐沫,大口喘息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一下冰面上的世界,但一阵剧痛猛地在她的口腔两侧震起。

睁开眼睛之后的世界,不再是什么白茫茫一片的冰面,而是一堵墙,一堵宽的看不着边并且黑漆漆的墙。

那是塞罗尼亚的地面。

她在坠落!

不是向着湖床,而是地面!

“小脂!快!”

耳畔的声音急促且慌张。

自己距离下面还有多少米?

三百?

两百?

“小脂!快!”

脸颊两侧被打穿的空洞呼噜噜向着口腔里头灌风,这些狂乱的气流一刀一刀的将伤口撕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来。

米小脂死死咬住牙齿,喊道:

“知道了!”

巨量的鲜血从口中飙飞,坠落者将全身的力气全部集中到两翅之上。

在急速的下坠之中,那一双羽翅的飞羽近乎被重力生生拉直。

下面的地面近了!

一百米!

不!

五十米!

近端高大树木的尖顶好似道道尖刃!

耳畔的一切全部消失!

风?

心跳?

都没有!

只有一个声音!只有一个想法!只有一道对身体的绝对命令!

“给!我!升!起!来!啊!!!”

哗啦啦!

一阵被砸断的枯木雪崩似的摔在地上。

而在它们之上,几滴鲜血砸在雪层上。

米小脂停在空中,两翅缓缓煽动,而在其手上,塔可夫斯基有如一位淑女一样被其抱住。

“没事了。”

说话的声音与飞溅的鲜血一起出现在空气中。

小脂控制自己的身子,将怀中男人稳稳当当的放在地上。

活下来了?

看着四周的一切,塔可夫斯基感觉简直不可思议。

从上面坠落的时候,身体在砸断那些树枝的时候,他以为,他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

他上上下下的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发现确实没有缺零少件。

“米小脂!”

“真的!你太了不起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可以稳住身子。”

身后的人没有回话。

作为回应的只有一道摔在雪地中的噗通声。

“米小脂?”

二十分钟后;

“米小脂?是这个名字吧?”

随着夜视设备被重新关闭,黑暗的世界再一次涌现眼前。

卡彭两手垂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塞罗尼亚干燥寒冷的大地。在其眼前的,是数段被空中坠物砸断的树枝。

枝叶上还夹带着血迹。

跑了吗?

他站定身子,向着茫茫无边的黑夜里望去。

在深处,在黑暗里,有着细微的响动。

那动静不像是脚步声,倒像是准备捕食的野兽。

旁侧的红隼们马上将枪口举起,他们死死盯住传来声音的那一侧,在他们的瞳孔中倒影着一对荧绿色的光芒。

“我们可以谈一谈,”卡彭走上前去,用手按下红隼们的枪口,“你知道的,我们不想伤害你。”

他的左手放在刀鞘上头,整个人微微前倾。

“对于我们来说,死斗并不是必要的。”

黑暗中没有回应,对方安静着,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

“你有一位同伴对吧,叫做塔可夫斯基。”卡彭迈着步伐,缓缓向着对方的位置走去,“你留下来,我们保证放过他。”

黑暗里还是没有动静,唯有那一对闪着光的眼睛,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没法沟通吗?

正在卡彭思考之时,那一双眼睛忽地移动起来,它们逐渐变高,伴随着一声声的脚步,一道身影急速从黑暗之中窜出。

那根本不是什么存在于童话故事的中的丝忒。

而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野兽,一只从冬眠中被惊醒的棕熊。

它站直了身子,足足有两三米高,胸前的黑毛团团簇簇像是一道焦黑的盾牌。

“开火!”

不知道谁最先喊了一句,火光与硝烟顿时充盈整个林间。

在如雨点般扑来的子弹中,那林中野兽猛地向前一扑,目标正指站在最前端的红隼队长卡彭。

只是一瞬!

一团黑影便猛地包裹住了卡彭的身子。

那黑影正要大吼,但惨叫与哀嚎更先穿过它的喉咙。

不消半刻,那它便直挺挺的软了下去。

“看什么戏呢!”被压在下头的卡彭怒道:“不是,你们队长被狗熊扑了,你们就一个帮忙的都没有吗?”

余下的几位红隼队员们赶忙跑过去将压在队长身上的棕熊给搬开,这东西体重不轻,三四个人才终于移开。

“队长,我们这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嘛。”其中一人解释道。

“蠢蛋!”一面把军刀从狗熊的心窝里扯出来,卡彭一面指着几位队员骂道:“枪在手上还不知道怎么开枪吗?”

“这……”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另外一位队员问道。

卡彭甩了甩刀上的血渍,随后重新将其插回刀鞘里头。

“还能怎么办?”他把夜视仪重新带上,“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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