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傅春秋被五花大绑的塞进了屋子,由于蒙着眼睛,他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只能被人推搡着向前走,但他能肯定自己并没有走多远,很可能就在临近小巷的某栋建筑内……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就目前最大的可能判断,对方十之八九是抵抗组织的人……或者是来自北极星的某种试探?

他不知道答案,但对方没有当场杀死自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他们要的是活口,很可能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这两个壮汉实力并不算很强,但胜在配合有度加之先发制人,这才导致自己瞬间被擒,如果真的在开阔地交手,自己完全可以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如此想来,那个小女孩突然向后逃去并非什么害怕,她和这些人多半是一伙的,她所做的一切本就是为了把自己引入埋伏,就连向后逃这一举动都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力,给这两个人创造突袭的机会……

不过事已至此,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个拿匕首的人用的似乎是‘伐竹十八路’或者是‘夺命连环九把刀’之类的短兵武学,而后面出手擒拿自己的那人用的很明显是‘解斗手’,这都是一些常见的武功,这二人为了避免暴露身份,都不愿意显露出本门武功,到头来只凭这些江湖武功却也轻易制住了自己……

傅春秋察觉到押解着自己的壮汉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便是膝弯被重重踩了一脚,整个人不得不跪倒在地上,随即连同脑袋都被人按在地上。

由于脉门受制,他即便武功再高也如海上漂浮的木头一般,根本使不出半点力,只能任人鱼肉。

他想出声,可对方顺着自己的脉门只要稍微吐露形气,自己就会感到喉头像被人捏住一样,完全发不出半点声响。

眼睛上的布条被扯下,强烈的光芒照在眼睛上,傅春秋只觉得一阵眩晕,待他适应光亮后,随处可见的寻常人家陈设映入眼中。

自己所处的似乎只是一间很寻常的参商星民居,心中更加坚信自己没被带走多远……

他的目光移向客厅中央,那里似乎缺了什么东西……

是了……椅子还在那里,却不见配套的书桌……

“不用找了,在这个乱世,早已容不下一方安静的书桌了。”

冷淡的男声从角落传来,由于被人按在地上,傅春秋根本看不见说话之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而且这声音……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天冷地凉,让他站起来。”

听到那人的声音,两名彪形大汉立时松手放开了傅春秋。

傅春秋从地上爬起,目光望向墙角,只见一个穿着土黄色大衣的人正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望着墙上的挂画。

“你们是什么人?”

“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

穿着大衣的男子转过头,冷淡的眸子犹如平静的湖面般凝望着傅春秋。

傅春秋一见那人面容,心中陡然一震,就连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对方……

“沈……沈师兄?”

傅春秋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他回想起在崃亭山的小屋里曾见过大师兄沈星河的灵位,自己当时以为他早已殉战成仁,没想到居然尚在人世……

他不由得激动起来,昔年在示刀门中,自己曾得大师兄诸多照拂,当看到大师兄灵位的时候,他心中无比酸楚,本以为从此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居然在今日得以重逢……

傅春秋念及于此,心中一沉,倘若师兄是抵抗组织的一员,自己岂不是……

一想到两个人很可能已经处于对立面,只得中断思绪,不敢再思索下去。

“多年不见,傅师弟可曾记得师门教诲?”

“记得……”

傅春秋额头汗水涔涔而下,沈星河冷淡的话语让他根本抬不起头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背离师门教诲,只是那其中实有许多苦衷……并非自己本愿……

他不由得想到‘清理门户’一词,莫非师兄是要替师父而行……

他缓缓闭上眼睛,从他离开师门加入‘参商星监察保卫局’的那一刻起,他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况且自己背离师门教诲,助纣为虐,本该一死……

即将发生的不过是意料之事,何须闪躲……能死在师兄手里倒也算死得其所……

只可惜……自己尚有未竟之事……

沈星河对着傅春秋身后两人点了点头,对方识趣的转身离开。

“傅师弟为何摆出一副凛然赴死的模样?”

沈星河拿起墙边的闹钟,缓缓调整着上面的时间,他的模样看上去颇为俊朗,头发及肩,面色冷淡,看上去就像什么放荡不羁的艺术家,但傅春秋知道这位师兄一向是冷淡如斯,从不巧言令色,自己从未见过他大吵大嚷亦或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我德行有亏……投敌当了叛徒,本就是当死之人,师兄若要清理门户,我决不抗拒。”

“傅师弟,在师父面前你尚且怀有生念,怎么在我面前反倒萌生死志?”

沈星河摆弄着闹钟,侧眼看着傅春秋。

“况且,傅师弟已经被逐出师门,清理门户这个词恐怕也没办法用在傅师弟身上,还是免了吧!”

傅春秋微微一愣,他不是惊讶于沈星河饶了自己一命,而是诧异于对方居然知道自己被逐出师门这件事……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傅师弟和我一样,都是出身监察保卫局,应该知道对监察保卫局的人来说,想要获得一个人的行踪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星河似乎猜出傅春秋心中所想,见傅春秋一言不发,继续说道。

“自从傅师弟回到长桂,我就一直在观察你,我很想知道十年过去,你究竟是暂居北极星寄人篱下,还是彻底堕落了?”

傅春秋沉默不语,看来自己的行踪早就被对方摸的一清二楚了……

原本以为对方是想杀自己,但如今看来,对方似乎并无此意……

沈星河将闹钟放回一旁,闹钟立时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犹如催命曲一般让人心中震颤,难以安心。

“毕竟,‘老钟’计划延续至今剩下的人已经屈指可数,每启用一个人都需要慎重。”

傅春秋眉头一动,抬头看向沈星河的眼神也变得明晰了许多。

“傅师弟,或者……我应该叫你‘两本古书’。”

傅春秋看着沈星河的眼神陡然明亮,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感到心中畅然,仿佛终于遇见了知己一般。

十年来所有遭受的白眼误解都不再重要,为了‘老钟计划’,他可以忍受一切,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师兄……你……”

“和你一样,‘一张旧桌’,‘老钟’死后,由我继任。”

短短数语,道出了傅春秋心中多年的困惑……

真是没想到……原来师兄也是‘老钟计划’的一员……

早在参商星卷入世界大战前,也就是北极星进攻虚梁星之时,参商星监察保卫局为了应对‘潜在的可能’,制定了‘老钟计划’,组织一批‘闲子’以备不时之需,傅春秋便是其中之一,代号‘两本古书’。

‘老钟计划’的具体情况傅春秋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参商星分裂后,参商星西部政权开始协同北极星进攻东部政权,而监察保卫局当时是站队东部政权的,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接到命令,越过当时交火线投降北极星,然后等待下一步命令。

虽然这个命令里要求投降,但傅春秋认为所谓的投降不过是自己进入北极星的一种方式,有时候为了潜入敌人内部,需要通过各种常人难以接受的方式,傅春秋是受过训练的人,自然不会排斥任何能够完成任务的方式。

投降北极星后,他先是被关起来进行审查,然后送到集中营进行强制劳动,由于在此之前没有和北极星发生过敌对行为,投降的理由也仅仅是不愿意为参商星送命,因此北极星对他并没有太多的猜忌,战后他被送到北极星的‘观海’特工学院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问题在于……整整十年,后续的命令都没有传来……

在谍报领域,设置‘闲棋冷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才会启用,可随着世界大战结束,参商星科学院东部政权灭亡,监察保卫局被解散,自己就像漂泊的浮萍一般,始终没能被启用……

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不会被启用了,已经没有人还记得自己的存在……

十年磨一剑……可执剑人已经不见踪影,这柄剑又该被谁掌握,又该去杀谁呢?

他原本已经丧失了希望,只是凭自己的信念坚持至今,坚信自己所背负的使命没有被人忘记,依旧有许多人和自己一样,在世界各地顽强坚持着……

可今天师兄的话让他燃起了希望,自己所有的坚持与等待并非毫无意义,他明知自己被启用这件事无异于从一条活鱼从一潭死水中游入江河大海,其中蕴含着无数的危险,猎食者们将无时无刻不在威胁他的生命,可他对此并不畏惧,甚至觉得这理所当然,因为他本来从事的就是这种危险至极的工作,之前所经历的不过是十年的安逸。

自己正是为了此时此刻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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