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儿心里委屈，但更多的却是对宋青舒的记恨。
那人让陛下的一颗心时上时下，整日不是忧心思虑便是忧心思虑，偶尔展露的笑颜也对那人的曲意逢迎。
即便她心里清楚陛下不过是逢场作戏，可却依旧难受的不行。
想起之前纪寒提起过欲要解散青龙会，陆雪儿愈发不舒服，一猜便知陛下受到了宋青舒的威胁。
她本就没想过解散青龙会这件事，眼下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抗旨不尊。
往后将青龙会改个名字，她再退居幕后，届时任谁也想不到这事会和陛下有关。
经历过一次生死的陆雪儿清楚，陛下的手中不能没有自己的力量，所以这一次哪怕是他亲自下旨，她也要保下青龙会！
陆雪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着情绪：“若陛下心中是这般想的......”
她说着看向纪寒，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奴婢禀请陛下下令，诛杀宋贼，奴婢万死不辞！”
陆雪儿的声音铿锵有力，目光坚定如炬。
纪寒望着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万死不辞......万死不辞......”
他低低地轻喃了两声，而后惨然一笑，道，“好！你去罢！”
陆雪儿闻言攥紧了拳头，指节爆出青白，豁然站起时衣摆带着肃杀的风声，她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杀了宋青舒。
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荆棘死死缠绕着心脏，只要剜去这根刺，她的少年就能挣脱这盘血肉棋局。
即便是到了这一刻，即便是纪寒能毫不犹豫地让她去送死，她那颗守护的心却依然坚定不移。
哪怕此刻他眼中映出的，是赴死之人破碎的倒影。
然而还没等她迈出第二步，袖口便被一只柔弱的小手死死攥住。
“不要去......”
啼血般的哀鸣在身后响起，陆雪儿心中一颤，驻足回眸，对上了小少年布满泪痕的脸。
“不要去......”纪寒哽咽着将额头抵在她手背，温热的泪水渗进织锦，“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要逼朕。”
宋青舒是，沈靖是，魏妍是，杜青岚也是，现在就连陆雪儿也要变成那样了吗？
“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你若怨朕，便、便打朕一拳好了......”
他泣诉着仰起头，抓着她的袖口不撒手，那副模样真是难看极了，红肿的眼眶下，满脸的泪痕交织，与陆雪儿印象中那个纯白无垢的少年根本毫不相符，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
这一切明明都不是眼前这个少年的错，可凭什么偏偏道歉的却只有他？
陆雪儿缓缓蹲下身，指尖颤抖地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却越抹越多。
说是泪如泉涌毫不过分。
这是陆雪儿第一次对“男人是水做的”这句话，有了清晰的认知。
“别哭陛下，别哭。”
她干涩的嗓子喑哑至极，却依然极尽自己所能的温柔。
明明最不想陛下受伤的便是她，可她今日做的这些事又与宋青舒那个混账有何区别？
想到这，陆雪儿更加难过了。
“奴婢不想陛下伤心，不想陛下难过，天下也好，百姓也罢，这些奴婢都不在乎，奴婢......奴婢只希望陛下能够天天开心。”
她说着说着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她发过誓的。
纪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情绪崩溃了，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好似全天下都背弃了自己。
可是他知道的，无论是陆雪儿还是魏妍、杜青岚，她们明明都是为了他好。
是他自己承受不住那些压力。
是吧？
其实就连纪寒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借机发泄压抑许久的情绪，还是真的压力突破极限。
但这么哭过一阵后，他的心里确实轻松了许多。
半晌后，擦干眼泪的纪寒看向自己面前已经没了方才“嚣张”气焰的陆雪儿。
陆雪儿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眼中却有着一抹深深的悔意。
她低下头，带着几分不安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陛下，奴婢知错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似是被泪水与痛苦压抑过的音调。
纪寒抬头望着她，眼中依然带着刚才那一抹尚未褪去的悲痛，红肿的眼眶连带着眼尾的嫣红，与朝堂上的冷峻形象截然不同，仿佛失去了所有王者的威严与光辉，只剩下一个受伤的少年，脆弱而孤独。
“雪儿......”
纪寒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心底挤压出来的痛哼，“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
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她的手腕，却又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停留在空中，指尖微微颤抖。
陆雪儿抬头，目光与纪寒交汇，看到的是他那张无法掩饰痛楚的脸庞，她心头一紧，几乎难以承受。
“陛下，奴婢......奴婢不能忍受陛下为宋青舒那样的人所左右。”
她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无奈与自责，“奴婢只是想守护陛下，想让陛下远离那些祸害，哪怕......哪怕付出一切。”
纪寒听着她的话，眼中愣了片刻，随即神情复杂地微微一笑，笑中带着一抹苦涩。
他缓缓开口：“你觉得我需要你去为我做那种事吗？雪儿，你是我身边唯一一个不求回报的人，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为你们所有人的安危担忧。宋青舒，沈靖，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虫，他们的阴谋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复杂。你如果因此而伤害自己......那我呢？我该如何自处？”
“我......我不想再看到陛下为他们而哭泣，”
陆雪儿紧咬着下唇，强撑着摇摇欲坠的情绪，“我不想看到陛下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而痛苦，所以我......我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纪寒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似是明白了她的苦衷，脸上的悲痛也消散了几分。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声音却依然带着些许颤抖：“雪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不必如此。若是因为我而害了你，我只会更加难过。”
陆雪儿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内心满是自责与悔恼。
“才不会......”
她小声喃喃。
“你说什么？”
纪寒没听清。
“陛下才不会害奴婢。”
她微微提高了音量，纪寒闻言一怔，而后看向那双倔强的双眼，心中有些愕然。
这娃......该不会是让他cpu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