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能因为纪寒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而喜欢?
恶心!
“滚!”
宋青舒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狠狠挥袖。
这一下虽没用上真气,却也没有收着力,少年摔到在地,掌心剐蹭出了血丝。
宋青舒看着他痛苦皱眉的模样,恍惚想起几日前自己这双手还替他束过发。
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使纪寒的眼中蓄满泪水,他抬起那双濡湿的眸子,不解地望向宋青舒。
“宋相......”
少年颤着嗓子唤道,可怜兮兮的,全天下都不会有哪个女人抵挡得了他的这副模样。
可偏偏宋青舒就是不为所动。
纪寒越是可怜,她眼中的幽暗便越深,烦躁的思绪便越显杂乱。
宋青舒垂在宽袖下的手指突然痉挛般蜷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纪寒落泪时喉间那声破碎的颤音,竟好似穿过了那些曾经灰霭般的无尽岁月。
情感回涌的瞬间,她嗅到少年发间残留的梅香,与那一次次隆冬寒夜上演的终章一般无二,落尽芳华。
“咚!”
心脏在肋下重重一跳,震得她险些踉跄。
那些被意识封存的温度竟在这要命的震颤中苏醒,化作千百根烧红的银针窜入四肢百骸。
那日为他簪发时的触感突然鲜活起来,缎子似的乌发从指缝滑落的痒意,簪尾云纹蹭过掌心的钝感,所有曾不经意间完成的动作,都在复苏的神经里燃烧出灼热的刻痕。
“不许哭。”
她听见自己厉喝的声音比真实意识快了三息,咽喉却莫名泛着酸苦。
少年沾着沙砾的伤口渗出细密血珠,在阳光下凝成琥珀色的光斑。
这个画面突兀地与记忆中最深处的某个傍晚重叠,她已经记不清那是自己第几次失败,只记得最后一眼,映着窗外的残阳,少年用浸透药汁的绸帕轻轻揩去她唇边血渍。
那时他的指尖也是这样发着抖,袖口染着同样的红。
掌心掐出的月牙痕突然刺痛,激出眼眶一丝湿热。
宋青舒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恐惧,那轨迹斑驳的未来,那些他不存在的未来。
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意识到,翻涌在胸口的不仅是愤怒,更混杂着旧年雪夜他递来暖炉时未及消化的温度,混杂着他仰头喝下她赐的毒酒时睫羽投落的阴影,混杂着往昔未见的,不同于过去的期待。
纪寒抽噎了两下,想将眼中的雾水全部憋回去,可最终还是化作圆滚滚的泪珠。
泪珠滴落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却是,
宋青舒可真会难为人。
......
她离开的时候果断得要命,连头也没回一下,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纪寒看着宋青舒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才缓缓站起身,垂眸扫了眼掌心的伤口,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哪里搞错了呢?
宋青舒为什么突然甩袖离去?
是他惹得她不高兴了吗?
他莫名觉得有些离谱,“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难不成在这个世界也同样适用吗?
纪寒眉心微蹙,从头开始回忆今日与宋青舒见面的每一个情景。
可以肯定的是,她最初的心情应当是不错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不假辞色的呢?
纪寒想了想。
大概是从那封密信开始。
回想着当时宋青舒的表情,纪寒猛然醒悟。
原来是这样。
她喜欢看他满身泥泞的模样,也喜欢他讨好她的伎俩,但最喜欢的还是他乖乖听话。
因为宋青舒早就知道白凌霜的事,她觉得自己这番行为只是为了召回白凌霜,从而利用白家的影响摆脱她的掌控。
看起来好像很复杂是不是?
那简单的来说,
就是——宋青舒吃醋了!
纪寒点了点头。
他很笃定。
想到这,他飞快地爬起身,朝着宋青舒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去。
“陛下。”
“陛下。”
越过往来的宫人,纪寒没有一一回应,而是露出焦急的表情。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宋青舒安插的眼线,他当然知道自己追不上离开的宋青舒,但只要宋青舒也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另一边。
宋青舒脚步不停,一旁前来禀告的铁鹰卫面露难色,迟疑了片刻才敢开口。
“相国大人,陛下在后面追您。”
“所以呢?”
宋青舒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扫向她。
铁鹰卫面色发苦,心道她们这差事如履薄冰,也不知能不能走到对岸,却还是不得不壮着胆子问:“您要见陛下吗?”
“本相行事,要你多嘴?”宋青舒嗓音如寒霜。
铁鹰卫顿时心头一震,一边暗自祈祷她千万别将怒火撒到自己身上,一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轻声说道:“是,属下多言了。”
宋青舒到底没有停下来等纪寒。
当纪寒追到皇宫正门时,她早已经乘上了回相府的马车。
陆雪儿心疼他,唤来御医替他上药,待到御医走后,一个劲地说着宋青舒的坏话,却不小心说漏嘴了一件事。
“你说她死了?”
纪寒怔了怔,抬头看向伸手捂着嘴巴的陆雪儿。
他问出这句话时,眼中有过一瞬间的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无言以对的茫然。
陆雪儿此刻就是非常的后悔,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再过一段日子陛下或许便忘记了此事,她非要提这个做什么?
可事到如今却没有后悔药给她吃,她也只能咬着牙点头:“奴婢以为宋相不会尽心调查幕后之人,便想着私下询问那小姑娘,谁知看管的狱卒却说她数日前便在狱中自尽了。”
“自尽?”
纪寒喃喃了一声,脑中回忆起那风雪中女孩的模样,破旧的棉袄下是一张冻得发青的小脸,可她的眼中却还有着对生的渴望。
那样的人,真的会自尽吗?
或许,她哭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想过会死吧?
纪寒攥紧了拳头,浑然不顾掌心的刺痛和刚上好的药。
“谁干的?”他嗓音嘶哑。
陆雪儿颤了颤身,就像早已知道他会这样问一般,垂下头去,小声道:“奴婢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少年开口时的声音又冷又硬,陆雪儿眼眶顿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