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当真要行及笄礼?"礼部尚书崔珩的嗤笑混着铜磬余音,"穿了三年的十二破裙,倒比教坊司的头牌还..."他话音戛然而止,我掷出的凤囚铃正巧卡进他齿缝,奏出段《胡旋舞》的调子。
武则天突然扯断祭服广袖,露出臂弯处蔓延的咒纹:"吉时已到。"她指尖蘸着鎏金灯油,在我眉心补全昨夜被雨冲花的斜红妆。朱砂混着狼血渗入肌理,竟与心口毒疮共鸣发烫。
萨满鼓点穿透云层时,我颈后寒毛倒竖——这节奏与七岁那夜狼群围困慈幼局时一模一样。九十九名童男童女捧着青铜面具鱼贯而入,每张獠牙下都刻着"天授"年号。我忽觉腕间凤囚铃发烫,铃舌竟吐出截带血的脐带!
"接好了。"武则天突然掰开我下颌,将脐带缠上乳牙钥匙,"这可是你出生时咬断的。"血腥味唤醒的记忆里,产婆尖叫着说我长着狼牙,该扔进熔炉祭天。
祭坛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突厥萨满从尸骸堆里爬出,手中头骨碗盛着我当年被拔去的乳牙:"狼崽子,该归巢了!"他洒出牙齿的瞬间,七十二盏长明灯尽数染成碧色。
我本能地旋身,十二破裙缠住武则天腰肢滚下高台。她发间金簪划破我锁骨,血珠滴入血池竟凝成冰晶。"抱元守一。"她咬破舌尖在我耳垂画咒,"萨满要的是你心头冻了三年的那口怨气。"
狼嚎声近在咫尺时,我忽然扯开束胸布。心口毒疮绽放如曼陀罗,将漫天碧火吸噬殆尽。萨满的头骨碗砰然炸裂,乳牙化作流光没入血池,凝成我七岁时的模样——那个蜷缩在慈幼局角落,用炭笔在墙上画满"正"字的小丫头。
"现在呢?"我赤足踏碎幻影,凤囚铃在脚踝撞出清音,"还要本宫归巢吗?"血池突然倒灌,将萨满冲进自己设的咒印阵眼。青铜面具接连爆裂,露出后面藏着的突厥死士——每张脸都长着我的眉眼。
武则天突然掷出金簪,簪尾朱雀纹与我胸前的曼陀罗重合。太庙地砖轰然翻转,显露出用三百车沙金浇筑的凤凰碑。碑文赫然是那卷被撕碎的《推背图》:"日月同辉处,双凰涅槃时。"
突厥可汗的狼头面具裂开时,我正踩着萨满的脊骨勾画眉梢。金粉混着血珠坠入朱砂砚,竟在宣纸上洇出《男后本纪》的残篇——"永徽四年冬,双生冰魄降于慈幼局..."
"好个李侍郎!"可汗撕开人皮面具,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脸,"顶着本汗的骨相活了二十年,滋味如何?"他手中狼神杖戳向我心口,凤囚铃突然自鸣,将三年前幽州那支鸣镝震出伤口。
武则天突然劈断祭天台栏杆,玄铁碎片在空中拼成铜镜。镜中可汗的倒影褪去伪装,赫然是被熔金毁容的阿史那罗喉!"狼神?"她嗤笑着扯开我后襟,露出肩胛的凤羽胎记,"不过是偷了凤血的鬣狗。"
狂风卷起《推背图》残页,太庙地砖逐块翻转。三百童男童女的吟唱声里,我望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凤凰碑上具象成男子轮廓。可汗趁机洒出狼毒粉,却被我扬起的十二破裙尽数兜住——裙摆金线遇毒燃起碧火,正与武则天袍角的朱雀刺绣连成星图。
"阿兄!"朝露的惊呼刺破乌云。她抱着我当年撕毁的男装碎片冲上祭坛,每块布料都写着突厥密文。可汗突然抽搐着跪地,狼神杖上的眼珠转向朝露:"你居然给本汗下..."
"碎魂草混胭脂,"朝露笑出虎牙,"可是阿兄教我的。"她掀开襦裙,腿环上绑着的正是我当年送她的犀角弹弓。
狼神降世的雷柱劈下时,我与武则天十指相扣跳入血池。凤囚铃在濒死时化作金茧,将三载屈辱与权谋尽数熔炼。当朝露的弹弓击碎最后一块青铜面具时,我们破茧而出——我着十二章纹冕服,武则天披褪色布衣,双双手捧《男后本纪》真卷。
"诸卿且看!"我撕开可汗的狼皮大氅,露出背后黥面的"奴"字,"这才是你们跪拜的狼神真容!"武则天忽然掰开我掌心,将永徽四年的乳牙按进碑文空缺处。凤凰振翅的刹那,七十二世家联名的《废后书》在朱雀大街自燃成灰。
暮鼓声中,武则天将金簪插进我发冠:"李卿可知,及笄礼最妙之处..."她突然拽断我束腰玉带,"在于礼成后,可亲手撕了这劳什子。"玄铁护心镜坠地裂成两半,露出内层鎏金小像——七岁女童与男童并肩刻字,永徽四年的积雪在他们发间永不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