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朱雀门铜钉上数第九十九道裂痕时,突厥残部的狼烟正把朝阳熏成腌蛋黄。掌心《男后本纪》的拓片被血渍晕开,"永徽四年冬"几个字活像当年哑婆婆教我写的歪扭炭痕。

"李卿的膝盖,"武则天突然将暖炉塞进我袍底,"倒是比御史台的嘴还硬。"她玄色冕服下露着半截胡裤——正是三年前我从幽州缴获的战利品。鎏金护甲刮过铜钉上的血冰,突然插进我束腰玉带的暗扣:"今日大典若出岔子..."

"陛下就把臣塞回慈幼局炉膛?"我反手按住她腕骨,触到脉搏的瞬间突然噤声。这跳动频率竟与凤囚铃的残响分毫不差,仿佛她将半副心脉炼成了我的枷锁。

十二声净街鼓响,我踩着冰渣踏上凤阙。礼部新制的冕旒重得离谱,垂珠缠住昨夜被武则天咬散的鬓发。崔珩捧着玉笏刚要开口,我忽然掀开冕服前襟——心口处用碎魂草汁刺着《双凰录》纲目,正与后方凤凰碑文遥相辉映。

"诸君且看!"我夺过御史的朱笔划破掌心,"史书说牝鸡司晨..."血珠滴在《男后本纪》的"牝"字上,竟腐蚀出个"凤"字,"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何谓凤凰浴血!"

突厥残部的鸣镝突然破空而来,我本能地旋身将武则天扑在身下。箭矢穿透冕旒的刹那,凤囚铃在胸腔里炸成金粉——三年前幽州那支箭竟一直藏在我心脉间!武则天突然咬断我半截青丝,混着金粉塞进箭镞:"李卿可知,孤等的就是这支箭?"

祭天台轰然塌陷,露出底下冰封的永徽四年。幼年的我与武则天正在慈幼局院中堆雪凤,她腕间铁链的纹路渐变成凤囚铃的咒印。突厥可汗的残魂从冰层渗出,狼爪即将触及小武照的刹那,我挥出当年那柄撕裙的银剪——寒光闪过处,历史碎成漫天冰晶。

"现在呢?"我踩着可汗的冰雕捧起双凰印玺,"还要改史书吗?"玉玺坠地的裂痕正组成"天授九年"的契文,朱雀大街的积雪突然蒸腾成云,落下的却是永徽四年的初雪。

我攥着炭笔在冰面上刻完最后一笔时,永徽四年的雪突然停了。小武照腕间铁链寸寸断裂,化作金粉飘向现世的祭天台。怀中《双凰录》突然发烫,空白处浮现出我刚刚刻的"正"字——每一横都压着突厥可汗的残魂。

"李卿的炭笔,"武则天突然夺过半截笔杆插进发髻,"倒比传国玉玺还利。"她玄色冕服下露出胡裤的狼毛镶边,正是用可汗的披风改的。凤囚铃残片在她掌心熔成印纽,将漫天金粉凝成"同凤二年"的新历。

朝露捧着药盏冲上祭坛时,发间别着我送的金步摇。她突然将汤药泼向冰层,永徽四年的慈幼局在苦味中消融:"阿兄该喝药了。"盏底黏着的龟甲碎片拼成"寿"字,正是袁天罡死前攥着的最后一块。

我掐着喉咙咳出毒血,血珠坠地竟开出魏紫。武则天突然拽断我束发绸带,青丝缠着凤囚铃残片飞向《推背图》残卷。史书在金光中翻页,空白的"同凤二年"处浮现朱批:"是日双凰临朝,伪娘称制,女子掌史,男子傅粉——礼崩乐坏,万象更新。"

突厥残部的号角在朱雀门外溃散,我踩着可汗的冰雕戴上冕旒。十二串垂珠突然轻如鸿毛,映出武则天替我描眉时的笑影。"陛下错了,"我扯开十二章纹祭服,露出心口重生的凤羽纹,"不是伪娘..."

她突然咬断我后半句话,将乳牙钥匙按进我齿关:"是凤凰。"我们相扣的掌纹在祭天鼎上烙出新卦象,七十二世家的联名血书在火中舒展成婚帖——永徽四年的雪终究落进了合卺杯。

子夜更鼓响起时,朝露在废墟中找到那柄犀角弹弓。她对着残月拉满弓弦,袁天罡的残魂随碎星坠落,在《双凰录》末页凝成脚注:"天授九年,日月同辉处,原是故人归。"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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