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委托在熟悉的巷子，第二份委托在老旧的小区，第三份委托来自商业公寓，第四份委托回到了711的附近。林佳等人从一处了解完情况就火急火燎地赶往另一处，等她们有空休息时，午饭时间早已过去许久。

她们在一家云南菜馆止步修整，打算吃个午饭，做个汇总之后继续探索。强烈的关联性让林佳不敢怠慢，类似动物的第六感让她总感觉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正在发生。

琦琦在吃饭前收到了来电，她站在店外，看着一字排开的电瓶车抽着怎么也抽不完的七星牌香烟。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来自魔法少女协会的电话内容让她惶惶不安。巨大的变故正在发生，就像早上还晴朗的天，只是一下子就阴云密布。

她下意识地咬起了手指，回想起那座令人不安的观音像，又有些后悔自己处理得太果决。她当时如果够冷静、够聪明，就会选择把它带走而不是砸它个粉碎。暴力的确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但后来想起来时大概率会后悔。

那样的事在她的魔法少女生涯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甚至到了有些厌烦的程度。她试过让巴斯特在情绪激动时拉住她，在她过往的工作中，唯一的陪伴就只有那只总是在装嫩又虚伪到家了的猫咪，但她显然无法胜任那份工作，因为巴斯特其实比琦琦还要情绪化得多。

烟抽到了最后就有些烫手，她把它向着雨中丢，尔后回到店内。菜品那时候已经上了个七七八八，云南风味的食物多多少少都飘着点藤椒的气味。蘑菇，五花肉，笋，还有腰子。放在平时作为下饭的菜品来说的确不错，但放在一个商讨的时间里就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煤团总是会在饭点突然出现，她已经习惯了以人类形态游历世界，自从她体验过醉酒的感受之后就爱上了这副身体。她时常会用这副模样钻入王瑶的被窝，用有些邪恶的眼睛直勾勾地观察着王瑶的睡颜。

她当然不甘愿只当一个枕边人，尤其是在签下了那份合约之后，她大可光明正大地对王瑶动手动脚。她摆弄触手在黑夜里，感受月亮所带来的阵阵声响。她时常在王瑶温暖的怀抱中完全忘记了要做些什么，她已经让那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但每次当王瑶用手将她抱入怀中时，身体所传来的热流总是让她止不住地深深睡去。

煤团最骄傲的一次，也是最近的一次；她以人类的姿态喝下了一整瓶牛栏山，在钻入王瑶的被窝之前鼓足了勇气。

一股麻醉感冲上大脑，心跳呼吸都开始变得无比急促。她感觉意识在模糊，往云端上飘去，强烈的欲望让她双脚都在不停打颤。意识再被渐渐夺走，明明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无法控制地左右晃动。她趴到了王瑶身上，以征服者的姿态高举双手。她感觉到对方激烈的呼吸，感觉到无法被言语解释的香气正涌入鼻腔。

她看着王瑶，王瑶也看着她。某种疯狂的情绪酝酿到位就要酿成最好的美酒，但无法控制的反胃感最后还是击垮了煤团。她翻身朝着厕所冲去，在几次呕吐之后，连触手的原型都暴露无遗。

她差一点就得逞了，就差一点点。她对着马桶，在厕所里，被王瑶拍着背安抚着。后来想起来，王瑶自己也觉得后怕。

煤团的诱惑太过于可怕且纯粹，只差了一点点错误就要酿成。如果真是那样，她就再也没脸面对陈芸。无论如何，煤团已经习惯了人类的身体且享受了起来。当然，她同样喜欢猫咪，因为猫咪可比人类的便利多了。

她夹起一块腰子，送入口中时露出了幸福的笑。

“菜也上齐了，人都到了，来说说正事吧。”林佳十指交叉，用拱起的双手撑着脑袋说道。

“就目前看来，委托人在不久之前都有求神拜佛的行为，尤其是在求子这件事情上他们似乎都很执着。”琦琦说着坐下并拿起了碗筷。

“嗯，虽然也不知道和最近的新闻有什么联系，但这么明摆着的线索，显然是有联系的。不然四个家庭发生了一模一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说是太幸运了还是太不幸。”王瑶补充道。

“但是她们朝拜的对象地方和方式都有所不同，没办法从他们的口述中找到某个地方进行考究。”陈芸夹起了一块五花肉放入碗里。

“的确，如果只依赖委托人们的说辞，想要找到一个目标地点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上一次的时候，琦琦也应该还记得，也是在我们朝着观音像调查时，天空下起了雨。”林佳说。

“还真是。”刚刚咽下了米饭的琦琦回答道。“上一次就是一开始对观音像展开调查时就开始下雨，这一次也不例外。而且，还有一点，刚刚我都给忘了，多亏了林佳的提醒我才想起来。你们就没有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你们吗？”

王瑶一拍脑门：“哈，在看我们的眼睛？琦琦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做的是什么工作，无数双眼睛总是在注视着我们，来自世界、来自楼层、来自各种各样的怨灵与魔法生物。我们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一个回头就看见了一万双没有主人的鞋子在向远方一一排开。它们整整齐齐，无一例外都属于一个大人物。我们什么时候不被眼睛盯着了？”

“诶，冷静冷静，王瑶你最近是怎么了……”林佳安抚道。

王瑶深呼吸，她说：“实在抱歉，听到这类的问题就忍不住变得过于敏感。”

她摸了摸煤团的脑袋，又看向冲她坏笑的陈芸。

她补充道：“实话说，我感觉不出来，因为你们也看得见，我身边总是充斥着视线，有些是恶意的，有些是善意的，有些充满浓烈情感，有些则满是古怪的想法。我不懂这种感觉，或者说，它们太多了，多到我已经数不过来了。”

陈芸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要瑶瑶的视线就好了，其他人视线我是不在乎的。”

王瑶掐了掐陈芸的大腿。

“嗷呜。”陈芸喊道。

“让你乱说。”王瑶说。

“我是一只猫。”煤团又吃了一块腰子。

林佳松开了扣着的食指叹了口气，她捧起饭碗，说道：“的确，她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世上有太多的眼睛具有批判和评论性质了，如果去关注每一份凝视的话，只会让自己招架不来。实话说，我也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眼睛，虽然以前的确在出任务的时候感受过，但不是这一次，也不是上一次。有的时候人的确会因为某些事情变得有些神经质，当然我不是在说你，琦琦有点神经质，我只是在讲一种普遍现象，为了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做铺垫。无论如何，我觉得你提到的被凝视的感觉有些太抽象或者不具体了，如果把一种被人看着的感觉当做是某种坏事预兆的话，那在这个时代里，每时每刻无论网上还是线下都预兆着什么坏事儿将要发生。但我想你清楚，世上显然没有那么多坏事可以发生，就像我们在这里吃饭，总不可能落一架载满乘客与汽油的飞机下来，把我们通通炸飞。这显然是一种极小概率的事件，且若是真的会发生，这么一点预兆根本不足以让人预防将要发生的悲剧。所以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你应该是太紧张了。”

“不对，啧。的确，是我不严谨了，如果只是拿所谓的被什么东西关注的感觉来判断的话，未免有失偏颇。既然这样的话，还是去看看附近的观音像吧。它就在附近吧，王瑶。”

“对的，就在711后面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