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足县最近发现一个能用耳朵辨认字、鉴别颜色的儿童。经反复考查，确有其事。》

《1980年6月钱学森就曾明确表示支持人体特异功能的研究》

《关于加强科学技术普及工作的若干意见》

充满了上世纪风味的报道排满了林佳的桌面。自从那观音像以及盛宏的描述之后，那个头顶铁锅的灵一直纠缠在她的心中。那到底是什么，她心中也没有底，就好像是气功热时代所诞生的某种遗留物。她搜遍了论坛，看遍了报道，彻头彻尾的封建迷信让她很是无语。人们早就忘记了那个无知的年代，就像是忘记所有黑历史一样，把它抛在了身后。强大的灵有时候来自遗忘，但若只是一个概念不具备具体形体，那便不会成为怨灵。这个想法得到了老狐狸的肯定，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从未听说过任何没有形体的灵。要知道每一个灵都是与另外一个世界深度绑定，若是什么都没有，何来的怨灵一说？

于是林佳确信，有什么东西是她漏掉的。它可能是一份大城市的新闻报道，可能是一则论坛上具象出来的谣言，也可能是一个被多数人臆想出来的共同面貌。但这可能吗？女娲、上帝、奥丁、默哈穆德，这些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共同面貌，但它们是神，是流传千古的神。人们可以共同做一个全知全能、绝对善良的梦。当然也可以做一个全知全能、绝对邪恶的梦。阎罗、赫尔、撒旦、阿兹拉伊勒，这些都是例子。但一个非邪恶、非善良，又非全知全能的东西可能在人类心中留下共同面貌吗？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就算有也绝对不是一副相近或相似的面貌。人们不可能对一个抽象的事物下达一个共同定义，因为抽象的本质注定了它的千人千面。想到这儿，林佳又开始头疼。

“师傅，我们进来了哦。”话虽如此，王瑶没等林佳回复就已经推开了门。她提着一袋刚从711买来的提拉米苏，领着陈芸、琦琦与巴斯特一同进入了事务所。午后的阳光太刺眼了，之前还亮堂堂的地方被林佳用窗帘遮了个七七八八。她之前还因为过度的日晒黑上了几度，现在看来连办公室也没法让一个人阳光多少。

“哟，狐狸猫。”巴斯特说。

卸了气的林佳瘫倒在了靠椅上，她把文件一丢，摆出了一副故弄玄虚的脸以为会迎来更多的关心。但显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而她却被抛弃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她无奈，甚至想哭。吸了吸鼻涕，眼泪就快要落下。巴斯特走到林佳身旁，“狐狸猫在干什么喵？”

“你装什么装啊。”林佳伸手想要抓巴斯特，却一个不小心让自己摔下了椅子。

“师傅别闹啊，工作场合，稳重一点好不好，多大个人了。”王瑶吃着提拉米苏说道。

林佳欲哭无泪，地板传来的冰冷让她的心都凉透了。巴斯特舔起了爪子，事不关己。

林佳在地板上趴了好些时间，直到琦琦看不下去了才扶她起来。她一开始还不乐意，说地板挺好，唱着她就应该在车底而不该在车里。那一来一回连琦琦都忍不住嘲笑她，她扶她起来就往前倒去，往后搀扶就向后躺下。她像是个解冻到一半的绿舌头冰棍，又像是刚做完绝育无欲无求的猫咪。她面如死灰，连灵魂都好似飘向了遥远的天际，以第三人称视角观察着一切的发生。她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连感情都被剥夺了。

“啊，最后一个提拉米苏了，师傅再不来，可能就给煤团了哦。”王瑶举着袋子里最后的一份提拉米苏。

霎时，林佳的双眼又有了光。她挣脱琦琦的怀抱，差点提到地上的巴斯特。她朝着提拉米苏、朝着王瑶而去，在那神圣的最后一份甜品面前，一切尊严都不是尊严。陈芸泡好了茶，热腾腾的香气正是她所需要的。欲望，对于糖分那无休止的欲望。她夺过提拉米苏，夺过塑料勺子，夺过刚泡好的热茶。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很快就留下了泪水。至于是幸福还是委屈，没有人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只是围着她为了那莫名其妙的感动，暗暗发笑。

琦琦不知道她冰箱里的提拉米苏从来没少，就是给王瑶偷走的。她一直把她当做了某种倒霉的事情，就像某个都市传说一样蹊跷。当然王瑶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如果琦琦问起她一定会说，可若是她不问便也没必要多嘴。微妙的平衡不需要被特意打破，就像一个程序若是能跑就千万别去纠结其为什么。一个动作可伤及全身，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顷刻间便会毁于一旦。

“诶对，林佳，你还记得那烂尾楼里的观音像吗？”琦琦问起。

“当然记得。”林佳回答。

“最近新闻都在写，说是为了市容市貌要清理掉城市中许多无人打扫的神龛。”

“为什么？这些神龛怎么了？”

“以前很多人信那些，所以就做了很多以便参拜，后来……你也知道，你那一桌子都是。”

“但气功热和这些又扯不上关系，为啥整的好像要来一起什么灭佛运动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见到了这个消息，细节上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知道。而且现在的年轻人也不信这些，你看网络上的讨论也少之又少。”

“这事儿有蹊跷，喵~”巴斯特说。

林佳说：“我也这么认为，一个人们爱答不理的宗教符号忽然被打上了销毁的标志，究竟是为了什么很难让人不产生遐想，更何况……”

“更何况，它似乎又与某个怨灵有着微妙联系。”琦琦附和道。

“就像是有人不希望我们解决这件事情一样……”林佳低头沉思。

“纠结这些的话，不如去实地考察一下，我知道哪儿有神龛。”王瑶放下了提拉米苏。

“我也知道。”陈芸来到了茶几边。

“叮”的一声，手机里探出了邮件提醒，接着两封、三封、四封。内容一模一样，上面无一不在重复一件事：亲人高烧不退，疑似有怨灵作祟。佳佳事务所虽自诩万事屋，但这也太巧了。她披上了外套，吃干净了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她说：“走吧，去看看，委托人，还有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