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当了会儿人形灯泡之后,江怜忽然反应过来,神情怪异地转过头来看向李愚,说:

“我超,那我不是无敌了?”

“嗯?”

李愚愣了愣,随即也反应过来。

好像还真是。

如果黄粱梦的主人真的是江怜,那在自己的梦里,江怜理所应当是无敌的。

就像她说的那样——

她觉得应该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这样的力量显然与神明无异,李愚不觉得之前假扮他的那鬼东西能战胜这样的江怜。

可问题是,江怜真是黄粱梦的主人吗?

李愚眯起眼来。

“你试试,”他说,“俺寻思一下,看能不能定位到之前假扮我的那东西现在的位置。”

江怜点点头:

“好,我试试。”

于是她闭上了眼,开始尝试。

很快,她就又睁开了眼,摇头:

“不行,俺寻思不出来。”

李愚了然。

他走到窗户前,指着窗外的另一栋居民楼说:

“那你试试想着让它消失。”

江怜闻言跟着来到窗前,用暗红色的眸子紧盯着那栋楼,似乎在试图用目光把那栋楼杀死。

不出意料的,她还是失败了。

“对不起做不到。”她理直气壮地说。

“……”

李愚摸摸下巴上冒出的粗短胡茬,略显无奈地评价:

“你这黄粱梦主人好像有点不保真啊。”

“我不到啊,”江怜叹气,“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个事儿,理论上来说不应该啊……”

“可我觉得从理论上来说,这事儿就该这么发展,”李愚笑了笑,“我不是说了,你不是这个黄粱梦完整的主人。”

江怜“哦”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我只有这个黄粱梦……一部分的权限?”

“差不多吧。”李愚认可了江怜的想法。

“那其他的权限呢?”江怜又问,“谁掌握了剩下的权限?”

李愚沉默了会儿,缓缓说:

“那就是未知数了,有可能是那鬼东西,也有可能是徐晨阳。”

“……”

江怜闻言也沉默了会儿。

她觉得,剩下的权限不管是落在那鬼东西手里,还是落在徐晨阳手里,对他们俩来说好像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鬼东西显然是他们的敌人,而徐晨阳……

他似乎已经疯了。

想到这儿,江怜忽然心头一动。

“话说回来,”她问李愚,“新娘子那边的情报你收集过了,那新郎的呢——夜游司那边有没有关于徐晨阳的情报?”

李愚谨慎地点了点头:

“当然有,用我爹的话来说,夜游司那群人降妖除魔不行,但在查人根脚这方面很是专业……”

江怜闻言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黑乎乎的屋子里,浑身都裹着黑袍的一群人正啪嗒啪嗒猛敲键盘,在他们面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大堆人的个人信息。

夜游司正在出你户籍.jpg

草。

这、这对吗?

好像不太对,牢驴明明说过,夜游司有官方背景。

江怜心情微妙地把那副诡异的画面从脑子里甩了出去,接着追问:

“那我掉进这黄粱梦之后,夜游司的人有没有查到徐晨阳现在在哪儿?”

作为昔日那场婚礼的主人公,就算徐晨阳已经疯了,但他手里或许还或多或少的掌握着黄粱梦的一部分主权——江怜是这么认为的。

李愚显然猜到了江怜的想法,所以摇摇头:

“根据夜游司的调查结果来看,徐晨阳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现实里的婚房。”

江怜也不是笨蛋,看李愚的神情她就能推测出些东西:

“夜游司的人也想到拿徐晨阳做文章啦?可黄粱梦里什么却变化都没有……他们失败了?”

“嗯,”李愚平静地点头,“因为现实里的婚房没人能进得去。”

他说着环顾四周:

“现实里的婚房已经变成了个很邪乎的地方,它的所有入口都通向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黄粱梦——不管是门、窗、下水道还是其他地方。偏偏这个黄粱梦又不欢迎绝大多数人进入……”

“它像个肥皂泡,一个只有极少数人能触碰后还安然无恙的肥皂泡,如果夜游司对它妄加干涉,啵一声,它恐怕就会当场炸掉。”

江怜听到这儿忽然不爽地“啧”了一声:

“而我暂时是离不开这黄粱梦的,所以,只要夜游司对现实里的婚房乱来,我就会跟黄粱梦同生死共存亡?”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

江怜沉默了。

李愚看着明显蔫下去许多的江怜,下意识解释说:

“当然,在进来之前,我已经跟夜游司的人说了这件事,所以你可以放心,他们不会对婚房乱来的。”

——嗯,起码今天之内不会。

他又心情沉重地这么补充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话发挥了作用,总之,江怜居然真的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看向李愚,挑了挑眉,小脸上倒没多少命运已被他人掌控的悲哀。

她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嘿嘿。”

李愚愣了愣:

“你笑什么?”

江怜闻言就理直气壮地凑过来,肘肘他,像只主动用脸颊蹭人的猫:

“知道这个黄粱梦随时都有可能炸掉你还敢再进来?就这么想跟我同生共死啊,哎你这个人,还真是满脑子都是我呢。”

李愚无语了。

他斜睨一眼江怜:

“你不怕黄粱梦随时都会炸掉?”

江怜摇头: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完她又学着牢驴的样子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不过呢,我还是很感动哦,你居然真愿意信守承诺回来了,要带我出去,你这人行!能处!”

她说完就猛拍李愚肩膀,表示认可。

她认可牢驴,牢驴却不是很认可她。

他心想就这?光感动?

拥抱在哪里?答谢在哪里?以身相许又在哪里?

他盯着江怜看了会儿,江怜却似乎不明所以,只是一味对着他傻笑。

李愚只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心想也成吧,反正本来就是他喊江怜来这里的,江怜会误入黄粱梦无论如何他都脱不开责任。

也算他欠她的了。

对比起她骗他的那些事,明显还是他这边关乎人命的情节更严重一点……

虽然他也不是故意的。

但万事万物,一饮一啄之间自有定数。

不过,说起来……

这一刻,李愚忽然想到了时间。

他心想时间还是对不上,他后来明明很快就补了一句,让江怜先别上楼,在小区门口等着,难道江怜没看?不应该啊,就算江怜没看,按时间来算,她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到——

以江怜的长相,这么漂亮的美少女,要是从他身边路过,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可他确实不记得他从婚房附近往小区门口走的路上见过江怜。

邪乎到家必有鬼。

李愚皱起眉。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至于问题出在哪儿他现在不敢肯定,但等他们成功离开黄粱梦之后,倒可以仔细调查一下。

记下了这件事之后,他重新看向江怜:

“我说了,既然答应了你要带你离开,那我当然会回来履行诺言。”

江怜闻言眨眨眼:

“太可靠啦李哥,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李愚也跟着眨眨眼。

他心想怎么还发上好人卡了?

这可不太符合江怜一贯的行事风格,要是按江怜平时的风格,她高低得来一句“哥哥真棒人家都快要喜欢上你了呢”,但没有,现在她的表现堪称克制。

是在故意避嫌?

是因为认出我了?

李愚忽然就有点郁闷。

她——江怜——真有那么不喜欢他吗?

他搞不懂。

坏女人心思确实深沉,他完全搞不懂江怜是怎么想的,难道江怜真的只把他当哥们?

“有人说我可爱香草,我在等他实施”的哥们?

让人不禁要问,哥们在哪儿?

李愚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不像是哥们。

不急,再看看。

想到这儿,李愚继续之前的话题。

“总之,”他总结,“我们都知道徐晨阳现在大概率就在现实——在阳间的婚房里,可没人进的去,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接着他又补充:

“当然,我进来之前,夜游司的人已经在想办法用技术手段观察婚房里的情况了,说不定再过段时间他们就能有收获了。”

江怜很聪明地没问“过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她眨了眨眼:

“那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李愚沉默了会儿:

“我觉得,想离开黄粱梦,就得先搞清楚它是怎么诞生的,又是如何运行的,而想要知道它是怎么诞生如何运行的,就还是要搞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怜懂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想办法查明当初那场婚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作为新郎的徐晨阳又到底遭遇了什么?”

“嗯,没办法,既然不能暴力破解,那就只能这样了。”

李愚的语气很平淡:

“不过相较于这两件事,其实我好奇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什么?”江怜眨眨眼。

李愚闻言转过头,视线穿过窗户,落在黄粱梦中那轮绯红圆月之上:

“先是婚礼上的闹剧——不存在的新娘和疯掉的新郎;然后是这个黄粱梦,被拉进黄粱梦里的你和我;最后……”

“我很好奇,”他顿了顿,“始作俑者做了这么多事,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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