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变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与空气怄气，一整天都郁郁寡欢。
见到她还会甜甜地唤一声“爱卿”。
爱卿？
宋青舒勾了勾唇角。
小家伙究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还是真的一下就成了乖乖听话的猫崽子？
一旁的红鸢瞥见自家相国大人压不住的笑意，不禁打了寒战，毕竟相国大人一笑便说明有人要倒霉了，不过好在她很少会笑，笑得这么“激烈”更是少见。
也不知道是谁要倒大霉了。
真可怜。
“红鸢。”
清冷的声音响起，红鸢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听清楚相国大人在喊自己后，连忙回应：“属下在！”
“羽安之事既然结束了，便叫安雅回来吧。”
宋青舒摩挲着玉扳指，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少年，既然想到了，索性午后便去见他一面吧。
正好，他的病应该也养的差不多了。
日轮卡在飞檐的冰凌间，正午的阳光垂落校场，像是浮着层青灰的冷光。
小皇帝呵出的白雾如冰花般刹那消融，阵阵模糊不清的女子呼喝声自远处传来。
他屏息凝神，挽弓搭箭，细碎的寒光一闪而逝。
箭矢如流星般划过，正中靶心。
少年绷紧的表情忽然松动，唇角抿出浅涡，双眼透着一丝欣喜。
他练了这么久，终于能上靶了，而且还是靶心！
下一刻，纪寒再次摸向箭羽，抬手搭上第二支白翎箭。
然后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直到当他准备再取一支的时候，伸手却摸了个空。
他抹了抹鬓角的汗水，平复着微微喘息的胸膛，定睛一看，才发觉远处的地面上铺满了掉落的箭矢，靶心上孤零零的尾羽随风摇曳，好似在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可恶啊！
区区一支箭！
区区一支箭也敢嘲讽他！
不练了！
远处站了许久的宋青舒，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在纪寒气鼓鼓地大步冲到箭靶前，用力拽下那支箭，然后狠狠折断时便有些绷不住了，嘴角泄出的笑意根本无法抑制。
“哧——”
她抿紧的唇瓣露出一丝缝隙，在冷寂的校场上显得有些突兀。
“谁！”
少年闻声而动，本就心情不好，没想到还有人来触他的眉头。
然而当他瞥见远处那道黛青色的身影时，墨色瞳仁里凝着的锐芒顿时化作缱绻。
相国大人站在远处，见少年欢悦地跑到自己身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宋爱卿怎么来了？”
“自然是忧心陛下。”
宋青舒仔细打量着纪寒，像是在寻找着他身上的破绽。
可是他仰着头，眼中除了一碧如洗的天空，便只剩下了她。
宋青舒很满意。
“哦？”
纪寒闻言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既然爱卿这么关心朕，那朕可要好好奖赏爱卿才是。”
“陛下想要怎么奖赏臣？”
碎光在少年青丝间流转，宋青舒眸色幽深，从他琼脂般的肌肤上移开视线。
少年小心地靠近，踮起脚尖。
薄唇轻启：“当然是......”白雾自他的眼中缓缓荡开。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静谧得好似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宋青舒安然站立，哪怕没有刻意去看，也能注意到少年双颊的红晕，以及顺着洁白皓颈曲线缓缓滑落的晶莹汗珠。
然而两人无论是谁都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在等什么？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等得宋青舒有些不耐烦了。
正当她准备俯身点下一个句号时，少年却突然凑到她的耳畔轻声开口。
“奖赏宋卿带朕出去玩啦！”
宋青舒闻言一怔，下一瞬便觉得少年身上的幽香飘然远去，她伸出手，却捞了空。
清泠泠的笑声传来，宋青舒抬眼看向逃远了的纪寒，目光又扫过一旁的满地箭矢，勾了勾唇道。
“陛下，臣来教您射箭吧？”
半炷香后。
宋青舒紧紧贴在纪寒的身后，握弓的手覆上他冻红的指节，淡淡清香漫过耳际：“陛下连一石弓都拉不满，如何射得穿匈奴王旗？”
“要你管！”
纪寒挣了挣，垮着的小脸写满了不开心。
“臣不管，谁管？”
清冷声音自身后响起，纪寒几乎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身躯不自觉地一紧，心跳随之加速，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但宋青舒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宋青舒低笑，握住纪寒的手微微用力，弓弦猝然绷紧。
纪寒的脖背微微僵硬，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她的掌控之中，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她那纤长的手指，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他几乎能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力量和温度。
这副模样就像......
就像他成了她掌中的玩偶一般。
“松手！”少年天子耳尖通红，尾音打着颤。
女相国却将下颌抵在他肩窝，箭镞转向百步外的箭靶：“嘘——”
“集中精神。”
耳畔传来宋青舒的低语，纪寒强忍着心中的异样感，看向那个靶子。
这么远，不可能射中的吧！
他正想着。
箭矢破空，命中靶心。
纪寒：......
“不练了，不练了！”
纪寒大喊着扔下弓，这哪是来教他射箭的，分明是来嘲笑他的，“反正人家软弱可欺......”
他撇过头去，目光却悄悄看向一旁的宋青舒，有些怀疑魏妍的计策是不是给错了。
但是在瞅见宋青舒眼底的笑意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计划还是蛮成功的嘛！
至于为什么是“他”不是“她”，别问，问就是不说。
“陛下。”
一声轻唤。
纪寒蓦然回眸。
只见一道纤长身影逆光而立，半幅轮廓都被融进琥珀色的光晕里。
当她走来时，浮动的微光如细丝般在她发梢缠绕，镀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金箔，而她被淡金色亲吻的眉目，正随着步履渐近，缓缓漾出清浅涟漪。
直到那双漾着柔光的眸子在三步之外凝定，眼角仍悬着未散尽的笑意。
“你......你要做什么？”
纪寒一开口，差点咬到舌头，他略显紧张地望着面前阳光下有点迷人的坏女人。
“领赏。”宋青舒淡淡地回应。
“领赏？”
纪寒重复了一遍，而后松了口气，随意说道，“好好好，那咱们便去游湖吧！”
纪寒递交了游湖申请。
宋青舒拒绝了申请。
宋青舒微笑，递交了新的申请。
“既然是赏臣的，怎么玩，是不是应该听臣的？”
纪寒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