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想了想。
创办私塾,改进造纸术,拉拢白凌霜,每天和杜夫子学习红尘术,以及一个濒临解散的青龙会。
他忍不住有些头疼,总觉得自己很忙,但又不知道究竟忙了些什么。
话说这些短期内都没办法改变他如今的处境,唯一有可能的便是......
他的双眼突然一亮:“先生愿意出山相助?”
魏妍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拐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小陛下......”
女孩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哪怕不去想,也难免为这孩子将来的命运忧心,“若是想要明哲保身,还有一条路可走。”她说着眯了眯眼,观察着纪寒的神色,“最关键的是,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纪氏江山气数将尽,若不做出决定,一切只会愈发艰难。
无论是臣女还是皇帝,都无法独善其身。
纪寒眼中透出些许困惑,低声问道:“明哲保身?”
他大概能懂这四个字的意思,与他最初的目的并不相悖,可偏偏一想到那冻毙于风雪的八千百姓,他便忍不住死死攥紧拳头。
可这些又与他何干?
......呵。
“朕做不到。”
“那便以身入局。”
小皇帝的话音刚落,魏妍便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她像是早已看穿面前的少年那般,脸上的表情平静至极,目光中却透着一丝不忍。
这是个对男子来说极为残酷的选择,或许连死后清誉都将不保,可偏偏又是他唯一的选择。
您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原来......先生说的是这个......”纪寒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利用两个世界的差异。
他确实动过这方面的心思,却从未想过献祭自己。
此刻被魏妍点醒,纪寒反而难免觉得有些羞耻了。
“小陛下,有件事或许应当告诉你。”魏妍默默移开视线,继而开口说道,“宋青舒也是八人之一。”
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锁链在石壁上拖行,震颤着监牢穹顶凝结的冰晶。
当浑浊的光线穿过铁栅,纪寒清晰地看见她眸中浮动着支离破碎的时光。
尚未发生的死亡正在她虹膜上绽裂成霜,像是将先知者的预言永困于既成事实的囚牢。
定国八女......包括宋青舒吗?
“她......知道你......”
纪寒瞳孔收缩,颤声低语。
“是。”
魏妍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八个人除了我和白无缺外,就只剩下了一个宋青舒,其余人都死了。”
“白无缺她杀不掉,至于我,”
魏妍说着看了纪寒一眼,目光中透着一丝无奈,“或许她更希望我与你见上一面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纪寒麻了。
难不成连这些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吗?
“既然宋青舒能想到这些,那先生的计策还有用吗?”他问道。
魏妍闻言抽了抽嘴角,却也懒得纠结这“计策”是否出于自己之口了:“有用无用便看‘情’之一字何解了。”
“‘情’之一字何解?”
纪寒有些迷茫,或许是因为前世天生情感就比较淡薄,他从未谈过恋爱,也不懂情为何物。
而且魏先生这人也真是的,说话就好好说话,动不动就打哑谜,这谁听得懂呐!
“我见世人为情所困,便问郎中何药可医相思疾。”魏妍无奈摇头,“郎中曰‘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蝉蛹一钱,煎入隔年雪,可医世人相思疾苦’。”
她看了一眼表情呆滞的小皇帝,接着说道,“可重楼七叶一枝花,冬至何来蝉蛹,雪又怎能隔年?”
纪寒回神,见魏妍一直盯着自己,稍作思索,发现这题他会啊!
于是便开口答道:“夏枯即为九重楼,掘地三尺寒蝉现,除夕子时雪,落地已隔年。”
魏妍点头。
“于是我将此药赠与为情所困之人,解了他们的相思疾苦。”
她说完,纪寒不禁有些惊奇,难不成这样的药方还真有用?
魏妍见纪寒表情讶然,不禁暗自点头,果真是个聪慧的小少年,一点就透。
于是她接着说道。
“夏枯辛苦深寒,寒蝉体小声微,面拂寒夜风,隔年雪冻人。相思虽可解,但寒苦卑弥已入喉,肠已断,泪难收,回首白头亦乃无解。”
末了,魏妍长叹一声,“原来终是无解!”
“那这个药方真的有用吗?”纪寒挠头。
魏妍:“?”
魏妍沉默了。
纪寒点头。
纪寒懂了。
“所以说,其实是因为药方无用。”他说道。
“......是无解。”魏妍有些心累,“相思无解,情亦无解。”
“那若是找到了真正的解药呢?”纪寒皱眉。
他以为这个世界真有那样的药方,毕竟连真气和术法这种东西都有了,区区一个药方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魏妍也被他带歪了。
“若是找到真正的解药......”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有些抓狂,“没有那种东西啊!”
其实还是有的,不过却非良方。
相传在昆仑丘上长着一株仙草,天生地养,集日月精华,名为忘忧草,只要服下忘忧草,便会忘记一切。
那之后,所有的世俗的念头都将烟消云散。
若宋青舒真的服下忘忧草,事情反而就简单了。
“原来没有吗?”纪寒若有所思。
“没有。”魏妍斩钉截铁。
那他就放心了。
纪寒松了口气,可是想到自己要“以身入局”,他突然又觉得自己这口气是不是松的太早了些。
宋青舒是定国八女之一,又知道魏妍的存在,却没对魏妍下毒手。
定国八女只剩下三个,其余几人是怎么死的,魏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宋青舒之所以没有杀魏妍,绝非因为她善。
纪寒轻轻皱眉。
宋青舒的处事手段一直颇为冷酷,若她想要除掉魏妍,早就能轻易做到。
可偏偏,她没有。
为什么?
纪寒心中早就浮现出了一个答案,之前却不敢细想。
那就是宋青舒根本不怕他用魏妍的计策来对付她。
相反,她或许早已看透了这局,并将魏妍视为一枚棋子,等着他主动送上门。
毕竟在这个男女颠倒的世界,男人的贞洁显然比女人重要的多,最终受伤的也一定是男人。
自己用这一招在她的眼里显然与白给无异。
可是......
宋青舒有一点弄错了。
他是穿越来的啊!
穿越者还有贞洁这种东西吗?
纪寒觉得......
应该是有的......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