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圣城烧起来了!”索尔姆河对岸的阵地上,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句话。
众人闻声朝奥克福德城的方向看去,可不是城里面已经浓烟滚滚一副火光冲天的模样?最开始从皮埃尔那里得到命令是来接应十四军团的士兵们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人在河对岸的他们对战场有着非常好的视野,奥克福德城明显不是一副被人攻破的模样,准确点说攻城的三方敌对军势还在距离城市十几公里外的筑垒地带跟十四军团的前线部队纠缠呢,奥克福德城下压根就看不到一个敌兵。
那么奥克福德突然燃起大火的缘由就只有一个了——是鲁登道夫自己看到抵抗无望选择了主动火焚圣城,这一幕看得皮埃尔手下那些官兵心中拔凉拔凉的。
能被分到皮埃尔手下的那些都是什么人?要么是信仰坚定的知识信徒,要么就是收了知识圣殿好处已经明确站队到圣殿这边的人,当他们看见刚刚重新被建立起来的圣城在鲁登道夫一把大火下再次黯淡下去,心中除了强烈的愤恨之外还有对未来的恐惧。
很明显鲁登道夫那边已经打定主意了,在放弃奥克福德之后他将投靠到东方阵营那边与知识圣殿彻底断绝联系,要知道火焚知识圣城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就连当年横扫大陆的战神殿都没有做过,霸道如他们也只是有秩序地洗劫了这座城市而已。
当年战神殿都没敢做的事情,你鲁登道夫什么档次居然真的下手干了!即便知识圣殿向来都以隐忍低调著称那也不是一点面子都不要的,哪怕是为了维护自家神明的尊严圣殿以后也不可能再跟十四军团保持合作了,双方反目成仇已经成为定局。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这些立场站知识圣殿的十四军团成员以后会是什么命运?必然是遭到鲁登道夫的清洗啊!
“呵,怪不得这位老兄在帝国人缘混得那么差,就这种人性能交到朋友才怪了。”皮埃尔表面上跟其他人一样满脸沉痛,心里面却是已经笑开了花。
之前他还在发愁自己应该用什么说辞说服麾下的士兵堵住鲁登道夫的去路以及做下这件事之后该如何向圣殿方面解释,现在有了对方火烧圣城这步臭棋垫背,皮埃尔的所作所为就变得完全顺理成章,回去之后说不定长老团还得夸他一句当机立断呢!
毕竟圣殿养虎为患给自己养出来个敌人这种事怎么看都好说不好听,鲁登道夫火焚奥克福德之后他活着的每一秒钟都是对知识之神的侮辱,若是真让他从西方联军的包围圈逃出去投靠到东方阵营,影响力有限的知识圣殿还真不好朝他下手。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鲁登道夫死在奥克福德,既给圣殿出了这口气也避免了日后的尴尬,然后自己还可以顺理成章地伪装出战场起义的样子“打入西方联军内部”,摇身一变从外派到十四军团的弃子华丽转身成混入西方阵营军队的间谍。
想到这儿皮埃尔忽然有点同情鲁登道夫了,这老小子作为一名将军其实相当合格,皮埃尔也猜得出来他在奥克福德放火一来是不希望敌人拿下这个能够把控半个北部行省的战略要地,二来也是希望火势能够拖延西方联军的追击进度,单纯从军事角度考虑鲁登道夫做出这个决策除了有点不当人之外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现在的鲁登道夫已经不只是个军事统帅还是一方独立势力的掌舵人,将军事利益抬升到政治考量之上属实是目光短浅了些,他放火焚烧奥克福德的行动不仅会让知识圣殿与他反目成仇,恐怕东方阵营的统治者们也不会喜欢这么一个心狠手辣难以控制的刺儿头,就算他今天能够逃出生天,东方阵营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支持他了。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皮埃尔本来就不准备放对方一条生路,让鲁登道夫死在这里才是对所有人而言都最好的结局,这个所有人甚至包括了鲁登道夫自己。
比起继续丑陋地挣扎下去然后一次次突破底线搞得身败名裂,西楚霸王式的结局显然更适合鲁登道夫这位纯粹的武人不是吗?
“所有人,把柴火洒上火油堆到大桥上去,然后准备好火箭。”死寂的沉默中,皮埃尔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没人质疑,也没人询问他下达这个命令是要干什么,大家对于皮埃尔的命令都已经心照不宣地同意,反正他们效忠的是知识之神又不是鲁登道夫,更谈不上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德拷问,他们只是想要继续活下去,一个人想活命难道有什么错吗?
等鲁登道夫带着手下的军队来到这条几十里范围内唯一能大量通行军队的桥梁时,看到的就是堆积在桥面上满满的柴薪和桥对面严阵以待的皮埃尔,这幅场面直接让鲁登道夫眼前一黑,他是真没料到皮埃尔会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出现在这个要命的地方。
双方都不用说什么,彼此早就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想法,大家都希望全力弄死对方来保证自己的存活,毫不夸张地说如今在索尔姆河两岸对峙的这两支同样挂着十四军团番号的军队之间矛盾比他们和西方联军的过节还大,人家西方联军好歹还接受俘虏,他们两边是真恨不能把对方全给弄死。
“冲过去,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放火!只有把他们困死在这里才能保证我们的生存!”
短暂又压抑的沉默之后,两军统帅不约而同地下达了开战命令。
如果只是对比双方的兵力和战力,鲁登道夫的军队自然在两方面都有着绝对优势,无奈皮埃尔这边的地利实在是过于显著。
如同在另一个世界法国海岸的德三守军靠一挺撕布机就可以在奥马哈海滩上将盟军一个连队给压得抬不起头死伤惨重,以大火和路障堵封堵了桥面的皮埃尔军根本不需要跟鲁登道夫的部队硬拼,谁敢过来直接乱枪伺候就是了,帝国军又不是帝陀拉人那种身中十几枪还能如常作战的超规格猛男。
于是这条燃烧的大桥上展开了一场弱势方对强势方压倒性的屠杀,鲁登道夫的残兵为了活命什么手段都已经用尽依然无法突破皮埃尔军的阻截,更要命的是随着奥克福德城火起身后三个方向还在坚持抵抗的前线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士气崩溃,盖乌斯麾下的大军在大致镇压了这些地方的抵抗之后脚不沾地就往大桥的方位突进完全没有去搭理城内的火势,早在战前他们已经得到了有一位己方间谍会出手堵截鲁登道夫退路的消息。
眼看着桥梁争夺战久攻不下,后方隐约已经开始出现西方联军追兵的痕迹,深陷重围的鲁登道夫终于绝望。
“大人,我们搞到了几艘小船,让亲兵先把您给送过河去吧。”该说不说鲁登道夫作为一名将军在部下中的威望是真不错,局面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副官还带着其他人试图帮他闯出一条生路。
“呵,算啦。”放下了野心的鲁登道夫似乎也散去了他自从家乡被荒原人摧毁之后就缠绕在身的戾气,他神态平和地朝副官摆摆手,“就算我能逃过这一场又能怎么样?让我去给东方人当个装模作样的傀儡丑角,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副官张了张嘴没再劝说,跟着鲁登道夫一路走到今天对方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正如这位一生要强宁为鸡首不为牛尾的将军自己所说,孤身逃到东方人地盘上当个被随意摆弄的木偶对他而言简直是比死还可怕的煎熬。
“让强攻大桥的部队都回来吧,事到如今没必要再死人了,我死之后由你代表弟兄们向敌军投降,抱歉把这些糟糕的后事丢给了你,我实在是拉不下那张脸。”心气尽失的鲁登道夫也丧失了临死前多拖几个垫背的狠劲儿,现在他只想趁着自己还活着多少挽回一些自己犯下的错误。
“将军您放心的走,我会照顾好大家。”副官郑重地朝着自己的老长官行了个帝国军礼,带着其他亲兵背过身退到了外围。
“砰!”枪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又一位曾经在这乱世中掀起风浪的枭雄从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