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的青铜兽首在烽烟中泣血。嫣儿攥着滚烫的虎符,看见城楼下黑压压的狼骑如潮水漫过护城河。李轩的玄甲凝着层层血痂,剑锋划过青砖迸出火星:"慕容昭用朱砂毁了守城弩机括。"

"用我的血。"嫣儿突然撕开袖口,腕间月牙胎记渗出珠串似的血滴,"沈氏嫡系的血能解朱砂锈。"母亲临终前教她的《璇玑录》残页骤然浮现脑海,那些看似星图的纹路原是机簧图谱。

李轩瞳孔微缩,指尖蘸了她的血抹在弩机转轮上。青铜齿轮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缓缓咬合出狰狞的弧度。第一支玄铁弩箭破空时,嫣儿看见箭簇上暗藏的磷粉在风中燃起幽蓝火焰——正是母亲嫁妆匣夹层里藏着的秘方。

"放狼烟!"李轩的嘶吼混在箭雨中。嫣儿扑向烽火台,火折子却被打翻在雨洼里。情急之下扯落发间银簪,簪头旋开竟是微型火折——这是及笄那年,母亲笑着簪在她鬓边的"小机关"。

紫色狼烟腾起的刹那,西北角楼突然传来熟悉的笛音。嫣儿浑身一震,那分明是《破阵子》全调!她攀着箭垛望去,见白发老将立在残破的"沈"字旗下,手中玉笛缺了半截。

"外祖父......"嫣儿喉间涌上腥甜。记忆深处零星的画面突然拼凑完整:五岁生辰,老人用断笛教她认二十八宿:"璇玑玉衡,在紫微垣中......"

狼骑的云梯已搭上城墙。嫣儿挥动令旗时,袖中滑出太后临终塞给她的凤佩。金铁交鸣中,她忽然读懂佩上阴刻的星图——这根本不是凤佩,而是沈氏失传百年的璇玑仪!

"兑位缺角,震宫有裂!"她冲着李轩大喊。后者反手劈开敌将的头颅,血雨中甩来染红的扳指。嫣儿将扳指卡入凤佩裂隙,机关转动的清音竟压过了喊杀声。城墙暗格里伸出无数淬毒弩机,箭雨如银河倾落。

暮色降临时,护城河漂满了狼头盾牌。嫣儿在尸山血海中翻找,突然被一只染血的手抓住脚踝。垂死的漠北巫师咧开嘴,露出镶着红宝石的獠牙:"你以为慕容昭是元凶?真正要沈家绝后的......"

淬毒的匕首尚未刺出,李轩的剑已贯穿巫师咽喉。嫣儿却盯着巫师颈间晃动的骨牌——上面刻着与李轩黥纹相同的漠北舆图,只是多了道朱砂画的裂谷。

庆功宴的觥筹声被雨幕隔得很远。嫣儿独坐在藏书阁顶楼,面前摊着《璇玑录》残卷。忽有带着硝烟味的披风裹住肩头,李轩的呼吸拂过她后颈:"巫师身上搜出的密函,用的是江南薛氏的洒金笺。"

嫣儿指尖一颤,酥合香灰落在"紫微易位"的星象图上。她想起慕容昭临死前诡异的笑:"沈素心当真以为换得了孩子?"檐角铜铃骤响,李轩突然扣住她手腕:"你可知永和元年端午,先帝在冷宫赐死了谁?"

窗外炸响惊雷,映得他眸中血色翻涌:"是我的生母,沈贵妃。"

嫣儿手中的犀角杯轰然坠地。母亲缝在襁褓中的血书内容突然清晰起来:"七皇子实为沈氏血脉,慕容昭以狸猫换太子......"

脚步声自旋梯传来,李轩迅速将密函塞入她怀中:"今夜子时,去冰窖取......"话音被破门声打断。来人身着薛家独有的孔雀纹锦衣,手中捧着的鎏金匣正在渗血。

"奉家主命,贺七殿下大捷。"使者笑着打开匣盖,嫣儿发出短促的惊叫——匣中竟是她外祖父的断指,指间还缠着《破阵子》的残谱!

李轩的剑锋抵住使者咽喉时,对方却看向嫣儿:"薛家主要奴婢带句话:沈姑娘可想知道,永和元年冷宫那把火,是谁递给慕容昭的火折子?"

嫣儿突然嗅到熟悉的沉水香,与李轩袖间气息一模一样。记忆闪回到五岁那年,她在火场中看见的玄色衣角,袖口金线绣的螭纹正与李轩常服上的别无二致。

暴雨拍打着琉璃瓦,嫣儿踉跄退到窗边。李轩伸手要扶,却被她袖中滑出的匕首抵住心口。两人呼吸交错间,使者突然暴起,袖箭直取嫣儿咽喉!

"小心!"李轩徒手攥住箭矢,黑血瞬间漫过掌心。嫣儿反手射出腕箭,使者眉心绽开血莲的刹那,冰窖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漫天冰雾中升起幽蓝鬼火。

李轩强撑着重剑起身,撕开衣襟露出心口蛛网般的青纹:"当年沈贵妃为保我性命,将胎毒过到自己身上。"他引着嫣儿的手按在黥纹处,"你母亲调换婴孩时,早料到有今日......"

冰窖方向传来厮杀声,嫣儿望着他掌心溃烂的伤口,突然含住伤口吮毒。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母亲抱着她在冰窖深处跪拜灵位,烛火映着"沈氏璇玑"的牌位,而供桌上的婴孩襁褓绣着螭纹。

子时的更鼓混着喊杀声传来。嫣儿抹去唇边黑血,将璇玑仪卡入藏书阁星盘。机关启动的轰鸣声中,整面墙的书架缓缓移开,露出甬道壁上沈氏先祖绘制的《万里江山璇玑图》。图角题着斑驳的血书:

"慕容非祸首,朱砂出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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