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问。
噔噔咚。
江怜心说至于刚上来就搞这么大吗?
而且你老惦记你那苦艾酒干什么玩意儿啊!
“不是!”她果断摇头,像在晃拨浪鼓。
“那你网名是什么?”李愚追问。
江怜急了。
还在网名还在网名还在网名。
“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她大义凛然地一挥手,指指旁边防盗门上的塌陷痕迹,又指指地上因雷霆肆虐而留下的焦黑,“难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问问我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李愚闻言认真地想了想,回答:
“有。”
江怜无语了。
妈的恋爱脑!真该死啊!
偏偏她还不能已读不回。
不过,她好像可以已读乱回。
快想想快想想,在认识牢驴之前,我用的网名是什么来着?
有了!
江怜嘴皮子一秃噜,想都没想就说出了那八个字:
“温柔体贴贤惠可爱。”
“什么?”李愚脑袋上蹦了个问号出来,看着江怜,左半边眉毛挑起来右半边眉毛皱下去。
先质疑再质疑。
他大概是这个意思。
江怜让他看得脸有点发烫,却还是强行维持着镇定。
“干嘛?”她指了指自己,“我不温柔我不体贴我不贤惠我不可爱吗?”
李愚想问温柔在哪儿体贴在哪儿贤惠在哪儿?可爱倒是能看出来。
要不这样吧,他想,你跟我结婚,结完婚咱俩就住一块,日久见人心,在一块久了,我就能知道你温不温柔贴不体贴贤不贤惠了。
他算盘打得山响,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让算盘珠崩江怜脸上。
“确实可爱。”他笑了笑说。
“那不就得了,”江怜暗暗松了口气,“我跟你说,我这网名可不是乱取的,它是有讲究的……哎我跟你说这个干嘛。走,咱们上楼,我跟你讲讲我是怎么跟那鬼东西斗智斗勇的。”
说完她就转过身,打算上楼。
转身的时候她心想妈耶,可算是糊弄过去了,虽然不知道牢驴为什么就这么放过她——以牢驴的脑子,猜出她是苦艾酒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可牢驴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
所以她是不是还得谢谢牢驴的不杀之恩?
唉,这下牢驴的恩情还不完了。
江怜正这么想着,身后却忽然传来李愚的声音:
“你上次说的是真的吗?”
李愚问的是江怜之前的那句评价——
“兴许是人家实在不喜欢你?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比较好,所以就自称是男的,好让你知难而退?”
现在看来,这个“人家”就跟有些人常说的“我有个朋友”是一个意思。
显然,江怜是在说她本人。
李愚当时就在想,江怜是不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委婉地告诉他她真实的想法,好拒绝他。
现在,他终于把这个问题堂而皇之地问了出来。
他想知道答案,他想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李愚盯住了江怜的背影。
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点遗憾。
要是和江怜面对面就好了。
他想。
说不定,能从那对泛着惊艳暗红色的眸子里看出点什么。
另一边,江怜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停下脚步。
上次?
上次是哪次?
基于对李愚的了解——江怜知道,牢驴几乎从来不说废话。
以前就这样。
以前打游戏的时候牢驴偶尔会说些听起来挺离谱的话,事后这些话往往会被证明是对的,不是乱搞。
牢驴这么说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至于这次的深意在哪儿……
很快,江怜想到了。
她确实对牢驴说过几句话。
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如果她是牢驴,那她现在最该想到的那两句话是……
“犯了错就要受惩罚!更何况她还欺骗了你的感情,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错了!必须要出重拳!”
咚。
像被回旋镖爆了头。
江怜忽然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让你嘴欠!让你嘴欠!
这下真要挨重拳了吧!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重拳,而是其他东西。
那他妈更不是什么好事!
江怜站在那儿,咬牙切齿想了好久,终于摇头。
“当然是……假的。”
她果断撤回了那句话。
帅!
她对自己说。
思路清晰,操作稳健,强得可怕。
这就是她!
脸都不带红的,撤回了那句话之后,江怜拔腿就跑,把李愚一个人晾在五楼,自己上了六楼。
……
江怜前脚刚进了婚房,李愚后脚就跟上了。
动作还挺快。
江怜腹诽着扯来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坐上去,抬头,看门口的李愚。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李愚好像在笑。
而且笑得很诡异,像偷鸡成功的老黄鼠狼。
江怜让他笑得毛骨悚然,偏偏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说:
“事情具体是这样的——你走之后没多久,我打算去看看别的居民楼里会不会有人或者鬼在,然后就发现……”
她尽量简明扼要地把她的发现和猜想全都说了出来。
实心的,灌满了黄土的居民楼;这些居民楼隐含着的,可能关乎黄粱梦主人的信息;依据这些信息进行的尝试……
还有,最后她是怎么干碎了那鬼东西的。
李愚一边听一边点头。
听完之后,他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因为其他居民楼都是实心的,四舍五入约等于没建模,所以,这或许反映着黄粱梦的主人没进过其他居民楼,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这是你自己分析出来的吗?”
江怜闻言不禁有些心虚:
“是、是啊,怎么了?难道我分析错了?”
李愚却摇了摇头,笑着说:
“不,你分析得很好,换我来的话,我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江怜听完很有些得意,可又不想让李愚看出来,于是压下了本应高高翘起的嘴角和并不存在的尾巴,拉长声音哎了一句:
“高手所见略同!”
李愚点头,继续说:
“但是,再往后一步的推论有问题。”
“啊?”江怜傻眼了,“再往后一步?哪一步?你是说……”
她皱起眉认真想了想,略有迟疑:
“我?你的意思是,我并不是这个黄粱梦的主人?”
李愚摇了摇头:
“至少不全是。”
“……什么意思?”江怜的眉皱得更厉害了。
李愚打了个比方:
“假如这个黄粱梦是一出戏,那么舞台——这整个小区大概率是你搭建起来的,但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些人和鬼——那些演员呢?在进入黄粱梦之前,你见过它们吗?”
江怜想都不用想:
“没有。”
“可它们还是出现在了黄粱梦这个舞台上,它们和你无关,和徐晨阳和那场婚礼有关。”李愚不紧不慢地分析,像抽丝剥茧的蚕妇,显然深谙此道,“所以,黄粱梦的主人可能是你,但它显然还掺杂了其他成分。”
江怜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
但她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判断出错而感到羞愧。
能力越小,责任越小。
她的能力就到这儿了,竭尽全力无法战胜,那怎么办呢?
还得是牢驴!
——要是平时,她高低得这么来一句,后面再接三百字小作文,狠拍驴屁股。
可今天她显然不能这么做。
我们尽量聊工作.jpg
所以江怜忍住了狠拍驴屁股的冲动,问:
“这个我知道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李愚点头,“第二个问题是徐晨阳的那位未婚妻。”
听到这儿,江怜下意识说:
“哦对!那个鬼东西还告诉我,它从夜游司那儿拿到了徐晨阳那位未婚妻的情报,它说,徐晨阳的未婚妻叫贾雪,人还挺正常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她说着,却发现李愚的表情正变得越来越严肃。
有问题!
江怜立马反应过来。
“那鬼东西在撒谎?”她问,“虽然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信它的话——难道徐晨阳那位未婚妻真有问题?”
如果徐晨阳的未婚妻有问题的话,那么悔婚这件事就不足为奇了。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和徐晨阳走入婚姻的殿堂。
李愚却并未回答江怜的问题,而是反问:
“你能把那个假的我告诉你的,关于徐晨阳未婚妻的情报全都复述一遍给我吗?”
江怜闻言立马照做。
听完江怜的复述,李愚沉默了会儿才说:
“照这么说,那鬼东西嘴里的‘贾雪’确实是个很正常的人。”
“出身不错,性格不错,长相也不错,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经人介绍之后迅速和徐晨阳陷入热恋,乃至谈婚论嫁,在此之前甚至没有感情经历……”
“多正常的一个人啊,正常得甚至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有点正常过头了。”
说到这儿,李愚的声音骤然顿住。
接着,他抬头看向江怜。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离开黄粱梦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找夜游司的人要了徐晨阳那位未婚妻的资料。”
“你猜,结果是什么?”
江怜似乎猜到了些什么,所以她下意识也放轻了声音:
“是什么?”
李愚忽然笑了笑: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这个旧小区里的所有住户几乎都在谴责徐晨阳那位未婚妻掉进了钱窟窿里,糟心烂肺。可夜游司的人却告诉我,不管他们怎么翻阅卷宗,联系有关部门,却始终找不到徐晨阳那位未婚妻的户籍档案。”
“后来,他们终于得出结论,他们告诉我——”
“徐晨阳的未婚妻,根本就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