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点花样？"她挥刀劈向镜面，蓝光从刃尖迸发，将倒影灼成焦黑的剪影。碎镜簌簌坠落，却在半空凝成新的阶梯。这次台阶上浮着锈斑，斑痕蜿蜒如泪痕，指尖触碰的刹那，咸涩的幻痛突然刺入神经——是渔村的海风混着少女递来铁盒时的体温。
她踉跄着缩回手，修女服的袖口无风自动，蹭过锈斑的污渍悄然消隐。塔身传来低沉的嗡鸣，仿佛巨兽在腹腔深处磨牙。第三十七阶横在眼前，镜面凸起成拱门的形状，门环由两把交叉的钥匙熔铸而成，齿孔里嵌着发光的卵形琥珀。
"又他妈要钥匙？"她踹向门环，金属震颤的余音在塔内回荡，"修这破塔的是锁匠祖宗？"蓝光顺着刀锋攀上门缝，锁芯突然坍缩成漩涡，将她拽入门后的虚空。
黑暗如潮水退去时，她发现自己跪在一片麦田里。麦穗疯长至腰际，穗尖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远处立着座陶土窑炉，炉口喷出的热浪扭曲了空气。穿粗布麻衣的自己正蹲在窑前，指尖摩挲着一只未烧制的陶罐。
风声裹着沙哑的呢喃掠过耳际。
镜像在蓝光中溃散，新的镜阶却在头顶重组，这次浮现出穿校服的自己，正蜷在图书馆角落啃指甲。那女孩突然抬头，瞳孔裂成蜂窝状的孔洞："你本来可以当个乖学生......"
"闭嘴！"她挥刀斩碎残镜，麦田应声崩塌。陶罐碎片如刀雨倾泻，她翻滚着躲进窑炉阴影，一片碎陶擦过耳际，在修女服领口留下一道焦痕，又迅速被无形之力抚平。
塔的嗡鸣变成尖啸。她爬出废墟，眼前赫然是熔化的钥匙铺就的长桥。桥面齿孔中嵌着微型镜面，每个镜孔都在重播某个瞬间：便利店摔碎的咖啡罐、教堂彩窗剥落的金箔、渔村醉汉踢翻的牡蛎桶......无数个自己隔着镜面叩击，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吵死了！"蓝光炸成弧刃横扫桥面，钥匙崩飞如霰弹。某把铜钥擦过脸颊，带起的血珠尚未落地，已被修女服吸收成淡褐的斑痕。桥尽头浮着青铜巨门，门扉雕满盘曲的鲸骨纹，骨节交接处卡着七把锈锁。
她将刀尖抵住锁眼，蓝光如活蛇般钻入锁芯："一道门摞一道门，你当自己是千层饼？"锁舌弹开的瞬间，门内喷出滚烫的蒸汽——是陶窑的热浪混着麦田的铁锈味。穿白大褂的自己站在蒸汽中，胸牌被熏得模糊，唯有姓氏的首字"伊"隐约可辨。
"伊......"那镜像抬手抚上胸牌，指尖突然碳化成灰。
岫晞倒退半步，后腰撞上某块凸起的镜阶。镜面应声碎裂，露出背后更小的银门。门环是两尾交缠的陶鱼，鱼眼处闪着星形的光斑。"没完了是吧？"她抬脚猛踹，鱼鳞状的碎片迸溅，在手臂上划出细小的血线，"干脆改名叫锁妖塔算了！"
塔身突然倾斜。镜阶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坍塌，她抓着凸起的鲸骨浮雕向上攀爬。锈屑簌簌落下，在修女服上晕开又消散，仿佛塔在试图用污秽标记入侵者。某块骨雕突然松动，她险些坠入深渊，指甲抠进骨缝才勉强稳住身形。
更高处的镜面裂开蛛网状细纹，裂纹中央嵌着半枚陶片。她伸手去够，陶片突然迸射青光，裂纹中渗出咸涩的液体。是泪，是汗，还是海风凝成的露？指尖触及陶片的刹那，某种灼热的震颤突然贯穿骨髓——
穿粗布麻衣的自己跪在窑前，陶轮飞转如满月。湿泥在掌心塑成罐身，苇杆刻下的"星"字尚未干透，窑火突然暴涨。少女攥着陶罐冲向雨幕，雷光劈中院中老槐，着火的枝干砸碎陶罐，裂纹恰好将"星"字剖成两半......
"你本可以......"镜像的叹息混着雨声砸下。
岫晞猛地缩回手，陶片在掌心烙出焦痕。塔的轰鸣陡然加剧，震得她耳膜生疼。上方镜阶开始液化，金属浆流裹住靴跟，她将蓝光凝成冰锥刺入浆流，借力跃向悬空的栈道。栈道由钥匙熔铸而成，齿孔中的镜像齐声尖叫："你逃不掉的！"
蓝光炸成光盾护住周身，她踏着崩飞的钥匙向前狂奔。某个齿孔突然伸出苍白的手，攥住她的脚踝——是穿校服的自己，校徽上沾着图书馆的灰尘。"你忘了......"那镜像咧开嘴，齿缝间溢出彩虹糖的甜腻。
"忘你大爷！"她挥刀斩断手腕，断肢化作香精味的雾气。栈道尽头浮着最后的镜门，门扉透明如琉璃，映出穿陌生白衣的自己——那人胸牌空无一字，唯有领口绣着半枚星纹。
塔顶传来鲸骨断裂的脆响。岫晞将陶片按上门扉，裂纹顺着星纹蔓延，琉璃门轰然炸裂。风暴从裂隙灌入，卷着她坠向虚无。最后的意识里，她瞥见白衣人的唇形——那是一个未被说出口的名字，藏在海啸与麦浪的交界处。
她回想起来更多东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