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着闲言碎语,林雨一路尾随过去,亲眼目睹输液针头扎入他的血管后才算放心来。

可恶的家伙,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明明失血过度却咬着牙硬抗,害得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丑。

偷偷打量其他人朝这边看过来的视线,林雨恶狠狠在心里骂道。

当然她也好奇那些看过来的目光都是什么意思。

……羡慕?

啧,什么鬼,为什么要羡慕那个白……那个杨……管它的反正是在心里蛐蛐,白痴就白痴。

他们为什么要羡慕他?难道死掉以后有个女孩子哭丧着脸叫他别死,就能原地复活吗,这又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也不是什么奇幻小说,哪怕魔法也得讲究个基本原理呢。

不是很明白这些男人的脑回路,也许被抽烟喝酒的坏习惯闹傻了吧。

林雨前世不抽烟也不喝酒,不知道所谓的“只要给点烟抽给点酒喝就会很开心”究竟以什么实质体现。

前辈还说过“没心没肺地原地都能乐呵起来”,恐怕这种傻就是因此而起的。

原地摇摇头收回视线,林雨走到杨希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看得清吗?这是几根手指?”

紧闭双眼的青年抬眼盯着她的手指,气息微弱地答道:“二……”

“如果你说三我才会觉得你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毕竟连惹我生气的力气都有了……那么,现在,我和你说件很重要的事,给我好好听着。”

“嗯……”

那个鼻音其实是疑问句,只不过声音太微弱,,听起来像是肯定句。

“我马上就要留在后方,以后大概都不会上前线,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挂了彩要立刻大喊医务兵,不要等着人家来发现你的伤。默默死在堑壕里是这个时代最没有意义的死法,没有之一,你听懂了吗?”

“嗯。”

这次倒是肯定了,只不过看他这精神状态,不像能记得住的样子。

反正我已经叮嘱过他,他记不记得住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啦。

再三确认眼前青年的面色正在恢复红润,林雨才从他的身边站起,后退几步离开。

希望他也能从战争中挺过来,而不是永远留在这片原野上。

出于关照智力残障人员的心理,她由衷希望这种白痴不要为了这种白痴理由而死掉。

这就是所谓医者仁心吧,我还真是个天使呢哈哈哈。

腹诽许多次“白痴”之后,她从担架阵列中起身离开,找到自己撇在木箱旁边的水壶,准备回去继续摸鱼。

等等,他们会不会……

才走出几步,林雨突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快速转身回到杨希身边,接着踮起脚摘下挂在高处的那包红色液体,仔细在封装上寻找任何字迹。

“战地急救通用血液……零型……O型血?”

血液分不同血型,前世的人要到二十世纪初才正式总结出这件事。倘若异世界的人们还处在发现这件事之前,挂上一袋血就等于挂上一颗定时炸弹。

好在上面圆圆的字母O表示这是袋O型血,大概率不会出什么问题,除非杨希的血型是O-。

运气应该不会这么背。

话说回来,异世界也用ABO血型吗,难道曾经还真出现过穿越者把以前的那一套全搬过来了?

林雨尚未知晓异世界的血型分类由谁提出,只知道眼前这袋血大概率没有挂错,不会出现溶血反应。

之前看到的那些兵牌名字籍贯后面跟着的奇怪符号,大概率则是代表血型的字母。

现代医学还真是美妙,不会出现古早西医那些遇事不决嗯放血的神奇事例,真是太棒了。

把血袋挂回原位,满意离开伤员们的临时安置点,林雨回到木箱旁边捡起水壶,又去到水井那里排队打水。

将满满一壶清凉井水灌下喉中,她靠坐在木箱上仰天长叹:“真甜呐。”

——少女摸鱼中——

摸鱼当然不止缩在小角落里注视人来人往,还有背着手到处闲逛,观察其他人忙碌的模样。以此为乐是乐子人才会干的事,医者仁心的小林雨当然不会,她只会心疼那些伤员。

要是这场战争从未发生该多好,不像现在,缺胳膊少腿地躺在地上哼唧哼唧,连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能看见。

接着像个幽灵一样一路游荡到后方。

芒河右岸也有座小山,迪亚克拉的炮兵就布置在山后的反斜面阵地上。因为事关重要所以被相当多的士兵拦着不让过去,否则林雨高低得问问炮兵凭什么兰佛斯人的射程比他们远。

炮兵那边不让去,林雨所剩的去向只剩下指挥所……好吧这个估计也不让进,又不是中校在指挥,她和目前这位暂时的长官又不熟。

那就只能继续游荡了吗?

林雨走到铁路旁边,像过马路一样快速越过枕木,结果因为抬腿太慢,离开铁路的时候差点被第二根铁轨绊倒。

气急败坏又给了铁轨一脚,包钢靴尖撞在金属表面震得她腿有点麻。

“喂,那边的,注意点,火车来了!”

一列火车从远方驶来,周边路过的士兵好心出言提醒,让林雨往边上稍稍。

她也得以再一次近距离目睹不烧火的魔能火车头停在铁轨上。

这附近没有车站,火车就地停在草地边,上面陆续跳下身着整齐军装的迪亚克拉士兵。人人装备齐全,各个手里抓着步枪。

列车停下后他们就地在铁轨边集结,迅速排成几条横队,一车厢大概百来号人的样子,零零散散大概节车厢,赶来支援的人数估计有一千多。

注视着他们齐步走向右岸阵地,林雨还听到迎上去询问情况的军官的对话。

“就这么些人?”

“就这么些,火车没地方掉头,后面还有一趟车几分钟后到,是重炮和弹药。”

“我让人把伤员都运过来,拉回后方医院。”

“得等上一会,第二趟车过来卸完货之后再一起开走。”

那些士兵下车以后火车没有立刻开走,而是留在原地等待。陆续还有缠着带血绷带的伤员被搀扶着往这边一瘸一拐地走,那些截过肢的则统统被放在担架上抬着。

“怎么这么多伤员?你们团伤亡多少?”

“那些洋鬼子跟发了疯一样往前冲,死伤加一起得有一千多人了。”

两位军官的攀谈很快听不见详细内容,因为林雨身边突然有人叫她过去搭把手:“喂,那边那个矮个子的,别站在原地发呆,过来帮忙抬一下。”

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最矮的就是自己,她才半信半疑地指着自己的脸回道,“是叫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快来帮忙,把他们都抬上去。”

林雨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士官强拉去帮忙,摸鱼晃悠这么久积攒下来的体力,全都浪费在抬伤员这件事上面。

没抬几个人,对方就察觉林雨的体力不支,挥挥手打发她去照看车厢里躺着的伤员,仿佛这才是她的本职工作。

分明就是嘛。

爬上车厢,望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伤员们,她开始挨个检查他们的体征,确认是否有伤情恶化的情况发生。

摸鱼虽好,请不要贪多,有事做心里才感觉踏实。

直到一直哼哼唧唧的伤员们中间传来句欣喜的声音:“林……林雨?真的是你吗?”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