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受够了，读不懂空气的服务员，奇形怪状的音乐人，难喝到要死要活的咖啡。”陈芸看向王瑶，“瑶瑶，你要走不走都无所谓，我已经受够了这里，受够了这个乱七八糟、胡言乱语的节假日早晨。我现在就要走，去找个清闲地方搞上个什么事情。你不喜欢干缺德事儿吗？我陪你，走啊，我们这就去把寺庙前的功德箱偷走，拿里面的钱去买最贵最好的酒！”
王瑶咧起嘴巴，故作狡猾地靠向陈芸，她呼吸着身体的温暖，吞咽着精神刺激所带来的心跳加速，她当然不会拒绝。她至始至终都认可陈芸，都觉得她是最好，是最对的。
她绝不会对自己坚信的对象产生怀疑，她要维持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去做她任何想做的事情。她以前没有机会做，现在天天都是这样的机会去做。她可开心了，打心底里为自己、为陈芸开心，因为那因狂热而激情澎湃的脸已经让那个瞬间变得无比完美。她浑身战栗，为的就是让陈芸一下就能发现她正兴奋不已。
“伊万小姐？”米线对王瑶说。
“哈！我可不是俄罗斯人，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瞎编的，我以为你能够理解，因为你也留着一头让人无法理解的白色头发。但白色在这个世界太过常见，就像是一种衰老或者说疾病，它可以是癔症，甚至可以是癔症。它普遍到就像是癔症可以出现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但偏偏我这一头甚至说不属于我自己的金色总是具有象征意义。但，我要告诉你，很可惜你猜错了，就像刚刚的介绍不过是胡言乱语，纯粹的扯皮。我不叫伊万，更没有祖上三代都叫伊万的爹。”
“我知道，伊万小姐，但我想要叫你这个，因为这个很好。”
眨了眨眼，之后王瑶狂笑不止。“好啊，太好了，你是在我见过所有的，最真诚、最直言不讳、最混沌的人。你自称为混沌法师，因为你的确混沌不堪。我告诉你吧……”
“诶诶诶，冷静冷静。”林佳制止了王瑶继续，也终于让满头大汗的服务员找到了递交账单的机会。她已经在那儿站了很久，僵持的氛围让她如坐针毡又寸步难行。
她刚往前走出一步就被激烈的话语吓退三步，她不能理解桌边正发生着什么，就像她无法理解陈芸那突如其来的愤怒一样。她一直觉得她是她们中最正常的，结果到头来，她却是她们中最像个神经病的。她觉得上班很累，想要马上回家，宁可在客厅里无聊到只能踱来踱去，都比站在那儿要好。她递上账单，又立刻跑开，米线追了过去，留下了王瑶、陈芸、林佳三人徒留原地。
“好了，那师傅是来干嘛的？”王瑶问林佳。
“哦，廊锡隧道的事情还记得吧。”
“那是当然。”王瑶说。
林佳颔首。“那个主播不是说推荐我们一个平面设计师朋友吗？她说她今天就在这里，让我来和她见个面。”
“这里？那他人呢？”
“对啊，他说他都交代好了，唉，主播你也知道，这工作要是能有个周末假期，那世上就没有工作是没有假期的了。诶不过，我看这店里，也就你们一桌，是不是我来错地方了，还是说她迟到了。不对，啊啊啊啊，一定是因为我睡迟了，让人家久等最后直接把人气走了，都怪我。”林佳拍了拍脑门，表现出了懊恼。
“要不问问麻薇吧？”
“那是谁？”陈芸问。
“哦，我怎么没想到。”林佳拿起手机。
“朋友。”
“我看不是朋友这么简单。”
陈芸伸手向陈芸的嘴巴，她捏住了她的脸颊，就像陈芸最喜欢对王瑶做的那样。接着越捏越重。
“我看你个大头鬼，你醋坛子吗？！”
陈芸喊着疼，心里却笑，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以为她失去了王瑶的爱，可下一个瞬间又确信王瑶的爱永远不会改变。她扭着身子以别扭的姿势说她错了，心里却觉得她一点儿没错。
她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未曾改变，从未有哪怕一个瞬间感觉爱的变质。她才不是醋坛子，如果只是在吃醋在觉得爱人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那她就不是陈芸而是一个恶劣十倍，不，一百倍的人。
“我爱你，你是最好的，瑶瑶。”陈芸将陈芸抱起，几乎贪婪地**着她脖颈上的气味。
“她已经到了很久了，而且还没走。”林佳不解地挠了挠头。她环顾四周，目所能及之处只有她们几人与那位服务员。介于是麻薇的朋友，服务员绝无可能，她若是能与一个甜品店内毫不起眼的由大学生扮演的服务员成为朋友，那怕是连**都可以爬上黄金树的顶端，亵渎那狗屁不是的黄金律法。
错乱的感觉让林佳产生了怀疑，一个鬼魂的嫌疑越来越深。它为什么不可是一只鬼魂，它当然可以是鬼魂。
它可以像她所从事的职业一样与科学背道而驰，又或者说科学不过是人类长久以来用于解释无法理解事物的一种手段。如果是鬼魂也好，林佳想，她咧嘴坏笑，觉得若真是鬼魂就太好了。
一个人类需要在工作的时候得到报酬，但一个鬼魂却什么都不需要得到。她本就囊中羞涩，尤其是当下，当她正物色着一个写字楼试图搬出去时，一份不要钱的优秀设计，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她越想越兴奋，越想越高兴，直到麻薇的回复告诉她，那设计师正是难以搞定的米线。是的，那个消息让林佳感觉头皮发麻。因为当她怀着决心望向柜台时，再次之前米线已经在用无法理解的混沌语言刁难起了服务员。当她怀着决心看向柜台时，无奈的服务员正流着汗期待她能赶紧结账走人。
脑血管上的神经肿胀、阻塞。颅骨内压力似乎在某一刻冲向了临界点就要破裂，脑袋的高处像是漂浮在了空中，完全脱离她身体的掌控。林佳从不擅长应付古怪的人，她不像陈芸，不像王瑶能一直让自己处在一个癫狂的状态，她做不到，她太过于基于现实，太过于商业化，太过于热爱她脚下的那片土壤和稳定知晓的一切。她总是在未知上犯错，总是在难以解释的事情上屡屡落败。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明面上说着相信一切难以置信，其实打心底里是最不相信难以置信的人。
她向王瑶、向陈芸看去，试图从她们那里得到帮助。但她们都太注重对方的爱意与不合时宜的作风，全然没有发现她渴求帮助的眼神。似乎，林佳感觉，整间甜品店就是一个巨大的疯人院，而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入，因为她根本就不属于那里。她双手颤抖，无话可说，地面在晃动，地震似乎马上就要来临。她听见米线说：
“你好，我是米线。”
她发出颤抖的声音，勉强回答：“你好，米线老师，您是麻薇的朋友吗？”
“麻薇？马尾，我是马尾的朋友，我喜欢马尾。”
“您现在是要忙吗？我应该是打扰到您和王瑶以及陈芸的事了。”
“没有，没有，林佳你来得正是时候，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也解不开和瑶瑶的误会，这多亏了你。诶，你知道吧，我们正在组乐队，马上就要去北方演出，去更大的城市演出，去更好、更遥远的未来演出。”陈芸突然回头向着林佳说。
“啊，原来如此，那真是抱歉，打扰的不是时候，那这样吧，米线老师我们另外约时间，再聊海报的事情。”
“海报的事？”米线指了指下巴，“我明白了。”
米线原地跪了下来，低着脑袋，用高亢的腔调对陈芸说：“对不起！”
“哈哈哈哈！”王瑶笑着与陈芸一同去到了米线身旁，向着她屈膝下跪。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
“我看你们是都疯了！”林佳骂道。
米线抬起脑袋，依旧有些呆滞地看着她：“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放过我吧。”林佳夹住了脑袋，“我说的是海报设计的事情。”
“哦，海报设计的事情啊，那真是抱歉。还没开始做。”
“不不不，责任在我，要不这样，我们加个好友，等我有了头绪再与您联系。”
“好！”米线拿出手机，加了林佳微信。她看着她转头跑走，头也不回。
失落的情绪落在了米线的脸上，陈芸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说：“走啊，带我去看看你的排练室。其他人一定在等我们了吧。”
“你怎么知道？”王瑶问陈芸。
“因为，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往往很准。”她看向米线，“我说的没错吧。”
那时候，米线的眼睛里闪烁出了些许光辉。
“我刚刚和一个混沌魔法师聊到现在，不太严谨，大概是十分钟前。你也想要了解魔法吗？”
“我不仅想，而且见过，它无处不在。”
“我也觉得。”
“我也觉得。”王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