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钻了太多下水道了。”她松开林深的手腕,指尖残留的体温混着咖啡的苦涩。
林深弯腰捡起空罐,铝壳在掌心捏出褶皱:“那天暴雨把老城区的排水系统冲垮了,要不是你拽着我翻进通风井......”他顿了顿,笑意里掺进砂砾,“我这条命确实算你捡的。”
“见义勇为。”
玻璃门外的雨幕突然被车灯劈开,两辆黑色越野车急刹在路边。岫晞本能地后撤半步,后腰抵上关东煮的加热柜。蒸腾的热气中,她看清为首那人下巴上的刀疤——三个月前在旧货市场,这男人曾用枪管抵着她的太阳穴,逼问“那批货”的下落。
“熟人?”林深侧身挡住她半边身影,拆箱刀滑进袖口。
“收高利贷加贩毒的。”岫晞扯下工牌塞进裤兜,冰柜的冷气攀上脊背,“后门密码是9510。”
脚步声撞碎雨声的瞬间,她掀翻促销堆头的可乐箱。易拉罐洪流般涌向门口,刀疤脸踩中滚动的罐身踉跄倒地。林深拽着她冲向仓库,身后爆开脏话与货架倒塌的轰鸣。
生鲜区的腥味扑面而来。岫晞踹开消防通道的铁门,雨水混着柴油味灌入鼻腔。
绕路到宿舍收拾起修女服废了不少时间,巷子尽头停着辆卸货的冷冻车,车尾的液压板正在缓缓升起。
“上去!”林深推她钻进车厢。
冻肉的血水浸透帆布鞋,岫晞蜷在牛后腿的阴影里。林深摸索着按下紧急制动钮。
追兵的脚步声碾过车顶。
“城西码头有艘渔船,”林深撕开一包融化的冰袋,冷水流进袖管,“船长欠我个人情。”
岫晞盯着他腕表反光中变形的自己:“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冷冻车突然发动,惯性将两人甩向铁壁。林深用手肘垫住她的后脑,血腥味在齿间漫开:“那晚在排水口,你背包里掉出的账本......”他咳出一口血沫,“记着刀疤脸走私的路线。”
记忆碎片突然归位。岫晞想起暴雨夜捡到的防水包裹,想起账本扉页的油墨印——和教堂告解室抽屉里的捐赠名录用了同种墨水。
车在颠簸中驶入隧道,黑暗吞没最后一丝光线。林深的声音混着引擎震动传来:“修女服是我塞进告解室的。”
岫晞猛地揪住他衣领。
“神父临终前托付的,”他任她拽着,“说有个不要命的姑娘需要件能藏刀子的衣服。”
“那他妈不是神父是他妈的先知!”岫晞朝他低吼,“而且你他妈选衣服能不能正经点!”
车尾突然传来撬锁声。林深掀开冻肉层的隔板,海水咸腥的气息涌上来。他率先跳进货舱底层的暗格,转身朝她伸手。
岫晞没接。
“你救我,就为拿回账本?”她踩住他指尖,冻僵的关节发出脆响。
林深仰头笑了,隧道灯掠过他眉骨,映出瞳孔深处的旧伤:“那晚你攥着生锈的刀扑向银皮怪物时......”他忽然改口,“扑向刀疤脸的卡车时,像条被逼急的野狗。”
货厢门被撬开的巨响截断话音。岫晞跃入暗格,钢板在头顶合拢的刹那,刀疤脸的咆哮与海风一同被关在外面。
潮水在船底发出叹息。
岫晞透过甲板缝隙望出去,积雨云正在天穹裂成絮状。林深蜷在对角,伤口渗出的血在铁板上绘出奇异的纹路——像极了教堂彩窗上扭曲的圣徒像。
“喂,”她踢了踢他的靴跟,“你说的渔船什么时候到?”
回答她的是螺旋桨的轰鸣。
一艘生锈的拖网船切开浪头,桅杆上挂着褪色的鲤鱼旗。船长从驾驶舱探出身子,缺了食指的右手攥着酒瓶:“阿深!老规矩,柴油换舱位!”
林深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忽然哼起走调的小曲。岫晞浑身一震——这正是那天在镜面世界,鲸群消失前最后的旋律。
“离开这些锈镜,穿过胃囊,去时茧的经纬。”
“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以后会遇到好多个林深,他们会跟你说的,”他把磨得发亮的短刀拍到岫晞怀里,“再见,你这几个月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是真不怕被划到啊…”她小心翼翼地将刀收到,“我暂时是不会离开的。”
口哨声停了几秒。
“好吧,看来你的命不需要我来救。”他朝船长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但救命之恩不可忘,随时找我随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