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李愚带着江怜回到了那间婚房。

在看到客厅门口墙上本来应该是开关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个洞之后,李愚陷入了沉默。

江怜倒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她调节了下自己的亮度,确保能照亮整个客厅,又不至于刺眼。

“别在意这种细节,”她嘿嘿一笑,“反正只要好使不就得了嘛。”

事实证明,那开关确实好使。

李愚对此不予置评。

大概是因为不是他家所以他不心疼。

他没太在意墙上的洞,而是径直问: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应该没闲着吧?”

江怜点头:

“当然啦,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差不多把整个婚房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惜我还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李愚闻言伸出手,摸了摸客厅那台电视机上端,接着轻搓指尖:

“没有灰尘,洁净如新……这句话其实有点多余,这间婚房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新的,因为这儿前不久刚装修过,甚至还没来得及住人。”

江怜听完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么说起来,这里会是徐晨阳家的老房子吗?”

李愚转过头,看向她:

“什么意思?”

江怜挑眉:

“李哥你没听明白吗?应该挺好懂的啊……”

她走过去,收住力气,尽可能轻地拍了拍那台电视机,又转头,环视整个客厅:

“首先,你对我说过,徐晨阳是单亲家庭,他母亲一个人拉扯他到大。其次,在街坊邻居的口中,徐家的条件一直都不怎么样,女方退婚就有这方面的原因。最后……”

她眨眨眼:

“再加上徐晨阳一家原本就住在这小区里,家里条件又不行,那么,徐妈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作为婚房给新人用,这就成了很有可能的事。”

说着,她又皱眉:

“不对,之前饼头人说了,要带徐晨阳回去,等明天婚礼开始再来接亲……这么说,这里应该不是老房子咯?这里是徐妈给徐晨阳买的新房?”

听到这儿,李愚皱眉:

“很不错的推理,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

江怜忽然盯着李愚看了会儿。

李愚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但也没移开视线,而是平静地和江怜对视。

两人对视着对视着,江怜忽然笑靥如花。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物理)。

“我想到了,牢驴!”江怜有点激动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徐家的老房子也在这附近?”

李愚点了点头:

“我懂了,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徐妈应该就在我们附近?”

“没错!”江怜兴奋地搓手手,绕着客厅中央的茶几转来转去,“有了徐妈这个关键npc,我们说不定就能找出贾雪退婚的原因,再不济,就算徐妈跟饼头人一样,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思考对话,她家里应该也能找出不少线索!”

“有道理,”李愚一边看着江怜绕圈一边点头回答,“可我们该怎么找到徐家的老房子?”

啪。

江怜停下了脚步。

她的足尖点在地板上,差点把那块瓷砖踩碎。

以足尖为中心,她动作优雅地转过身,歪着头看李愚,笑容迷人:

“那就要我们的驴尔摩斯出场啦,牢驴,我脑子笨,想不到徐家的老房子在哪儿,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分析出来吧?”

说完她眨眨眼,一脸期待。

在她眼里,牢驴确实是福尔摩斯一样的人物,只要给他点线索,哪怕那些线索再怎么风牛马不相及再怎么支零破碎,他都能把有用的部分组装起来,最终描绘出真相的轮廓。

他简直就是神探!

现在,线索已经摆在了他们眼前,是时候让神探堂堂登场了。

神探本人却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沉默着看向江怜,就像福尔摩斯注视着助手华生。

华生依旧一脸期待。

没办法,面对如此期待的助手,福尔摩斯也只能开始表演。

没有安乐椅,没有烟斗和手杖,没有演绎法和不可思议的推理分析过程,李愚站在那儿沉默了会儿,就朝脚下努了努嘴:

“我猜,应该就在咱们楼下。”

江怜没问为什么,她只是微笑,甚至要鼓掌:

“不愧是你!”

然后她立马行动起来。

安乐椅侦探就得配个行动力拉满的助手啊,只有这样才是best match。

就算穿着不便行动的红嫁衣,江怜的动作依旧飞快。

她绕过茶几,来到门前,没走出门,而是在那儿停下脚步等李愚:

“正好,这也是验证我们之前那个猜想的机会,看看楼下的老房子是不是实心,大概就能判断出这个梦的主人是不是徐晨阳了吧?”

李愚“嗯”了一声:

“没错,如果这个梦的主人真的是徐晨阳,那不管怎么样,他总不会忘记自己家长什么样。”

他也来到了门口,率先一步走出门,借着江怜带来的光明向楼下走去。

楼梯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江怜盯着李愚的影子看了会儿,接着看向李愚。

她忽然捏紧了拳。

对着李愚的背影,江怜跃跃欲试。

要是这时候给他一拳,能不能把他直接干碎?还是说,纯粹的物理伤害拿他没什么办法,想要对付他得用魔法伤害?

江怜这么想着,隔了衣服,捏了捏被她放在怀里的那几样东西。

那是牢驴离开黄粱梦之前交给她的几样法器,还有最后五张正经雷符。

江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牢驴告诉她的咒文,但并没有把法器和雷符摸出来。

别急,她告诉自己,把他留下说不定还有用。

等把剩余价值全都榨干净了,再卸磨杀驴!

江怜如此想着,不禁冷笑一声。

她能肯定,她现在眼前的那人……那东西是谁都有可能,但唯独绝不会是牢驴!

智商这么低也敢假装是牢驴?

牢驴那么聪明的人,你能装得明白不?

前面她倒是没看出来,只是觉得多少有点不对劲,就试探了一下,故意改了称呼。

从“李哥”变成“牢驴”。

结果那家伙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是真的牢驴来了,听到她这么喊,恐怕立马就能察觉到不对劲。

江怜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不管他是谁——

她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

李愚在楼下两户之间的一扇门前停下。

“应该就是这家。”他说。

这时候江怜也走下了楼。

她对着李愚面前的那扇门仔细打量了一遍,有点好奇:

“这么厉害?牢驴,你是怎么看出这就是徐晨阳他家的老房子?”

李愚闻言指了指门框上贴着的那对旧春联:

“你可以回去看看楼上那扇门边上的春联,对比一下两幅春联的字体和形制……”

江怜立马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这两幅春联是同一批货?”

李愚点点头,予以肯定,同时又笑了笑:

“当然,这也可能是巧合,其实最关键的一点在于……”

他顿了顿,又说:

“根据夜游司的资料,徐妈给徐晨阳买的新房就在徐家老房子楼上。”

江怜眨眨眼。

她在心里冷笑。

此事在夜游司的情报中亦有记载?

放屁!

八成是先射箭后画靶!

不过她并没有戳穿这头假驴,而是相当配合地说了句“原来如此”。

甭管是真驴还是假驴,能爆情报就是好驴。

先养着,说不定就能爆出更多有用的情报呢。

想到这儿,她立马更殷勤起来,猛拍驴屁股:

“就算是这样,李哥你也很厉害啦,才多长时间,就搞到了这么多情报,换我来肯定不行!”

说完,江怜甚至还主动提醒:

“李哥李哥,你要不往边上站点?要不我待会儿开门的时候说不定会伤到你。”

李愚愣了愣,“哦”一声,给江怜让开了路。

江怜便走过去,抬腿,踹。

这套流程她现在已经很熟悉了。

可一脚落下去,她听到的声音,腿上传来的感觉都不太对。

那扇防盗门也并未如预期那样轰然倒下,虽然它的确产生了严重的扭曲和形变,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它还是好好地屹立在那儿。

江怜“哦豁”了一声。

她转过头,看向李愚,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是实心的。”

李愚沉默了会儿,慢慢说:

“夜游司的资料是不会错的,门上的对联也在印证这一点,如果出问题的不是这里,那就只可能是另一边了——”

他忽然顿住,转头,看向江怜:

“或许,这个黄粱梦的主人并不是徐晨阳。”

江怜皱起眉:

“那会是谁?”

难道是徐晨阳那位悔婚的未婚妻贾雪?也说不通啊,作为徐晨阳的未婚妻,她总不可能没见过徐妈就决定要嫁给徐晨阳吧?

那个在门外窥视的鬼东西似乎也对不太上,如果它真的是缔造了这个黄粱梦的罪魁祸首,那它至少该清楚现实里小区的整体构造,甚至偷偷进过楼下的徐家和楼上的新房才对。

毕竟,干坏事之前最好先踩点,这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那会是谁呢?

江怜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也不知怎的,她灵光一闪。

她好像还真发现了个完美符合上述这些条件的人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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