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江怜转身,打算回婚房。

男人是靠不住的。

倒不是因为她不久前同为男人所以更了解男人,而是因为她谁都不信。

男人靠不住,女人靠不住,老人小孩也靠不住,唯一能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

在这方面,江怜从不厚此薄彼,她平等地怀疑所有人——

有时候,她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

可现在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了,就好像跟牢驴认识之前,在那数千个作息颠倒后无心睡眠的深夜,她坐在电脑桌前,缩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到只能看着电脑桌面发呆。

她又变回了一个人。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

江怜无声地笑了笑,攥紧手里台灯的电线。

血红月光下,偌大一个小区依旧静谧得落针可闻,但在居民楼投下的阴影中,在那些黑洞洞的阳台上,在大敞的单元门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窥视着她,垂涎欲滴,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分食她的血肉和灵魂。

但江怜不怕它们。

“看你妈呢?”她啧了一声,向四周扫视一圈,“想打就来!”

无人回应。

或许是畏惧她手里挥舞得跟直升机螺旋桨似的台灯,没有任何东西敢于前来应战,与她一决雌雄。

“就这?”江怜忍不住高傲冷艳地冷笑一声,“没活。”

直升机螺旋桨停止了转动。

江怜低头瞅了眼。

台灯的电线已不堪重负,塑料外皮都崩成了一节一节,里面的铜丝倒勉强能支撑,还没断完,

“我草奸商!这用的什么线啊,这么劣质,稍微甩两下就要断了!rnm退钱!”

她嘟囔着随手丢下了台灯。

这玩意儿终究只能凑合着用,不能算是真正的武器,太脆弱也太轻,对付脆弱的人类倒还好,一下一个,可要是用来对付牢驴口中的那些鬼怪邪祟……

搞不好,就连破防都做不到。

江怜叹了口气。

那她该去哪儿找更趁手的兵刃呢?

牢驴走之前给她的净是些小玩意儿,没一件趁手的,用之前还要叽哩哇啦念一大堆咒文,实在麻烦,就像LOL里的杰斯,要拉扯要走位要操作,要注意一大堆东西成为绝活哥才能打赢对线。

可她不是杰斯玩家啊。

她是铁男玩家。

对铁男玩家来说,在选人界面快两百个英雄里找出自己要玩的英雄就已经是最高端的操作了,除此之外,对线就只剩下了平A穿插普攻。

诋毁理解成为!

她英雄联盟玩奎桑提梅尔,明日方舟玩维什戴尔,赛尔号玩圣谱尼,命运2玩泰坦,游戏王玩珠泪,火影忍者手游玩巅峰黄猿紫狗破面带土,就连下象棋她都只玩的明白车。

我们数值怪玩家真是太有操作辣.jpg

作为数值怪享受者,她早就玩不来那些花里胡哨的手法英雄了。

数值才是永恒。

身为道士的牢驴毫无疑问是绝活哥,而作为鬼新娘,又拥有一身怪力的她肯定就是数值怪了。

数值怪就得有最数值的武器,可惜,在这个老式小区里,江怜大概率是没办法找到合她心意的趁手兵刃了。

算了,凑合就凑合。

江怜弯下腰,重新捡起了那盏台灯。

虽然它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但……

江怜脑子里忽然莫名其妙蹦出一句话:

“你这家伙竟然敢无视灯!”

她可不敢无视灯,所以就捡起了灯,重新上路。

一路无人,江怜顺利地上楼,回到婚房。

婚房里依旧一片昏暗,黑咕隆咚,淡如轻纱的绯红月光洒满整个客厅,窗外亦然,万物的轮廓因此被镀上了一层清冷辉光。

人类的恐惧大多来源于未知,而未知通常于黑暗中滋生。

江怜关上门,转头,视线在旁边墙上游移,很快,她找到了客厅电灯的开关。

这玩意儿真的还好使吗?

就算开关没坏,那供电呢?小阴间……或者说这个黄粱梦里难道水电都还在正常供应?

江怜几乎要让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乐归乐,她还是试着按亮了电灯。

咔哒。

开关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江怜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像灯泡,又像颗小太阳。

她在发光,柔和又温暖的白光。

江怜的光驱散了月光,就连黑暗都一并退却,于是整个客厅都跟着亮了起来。

这里不再像鬼片或是凶杀案现场了,在江怜的照耀下,客厅虽然依旧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但多少也算增添了点活人的生气,变得不那么阴森了。

江怜很满意,于是点点头。

她完全没察觉到光源究竟是哪儿来的,甚至没注意自己已经成了个人形大灯泡。

她只觉得整挺好……虽然好像哪儿有点怪。

直到她走过卫生间,才终于在镜子里发现了是哪儿不对劲。

“我草我怎么这么亮?”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目瞪口呆。

真邪门了。

她是鬼新娘没错,可谁家鬼新娘会发光啊?

鬼新娘不都该披头散发,美艳妖异,指甲长又尖锐,走路自带呼呼吹的阴风,满脸怨恨,说不定还流血泪,逮着人就连挠带啃吗?

可她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有一身红嫁衣以外,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什么鬼新娘,要是把她身上的红嫁衣换成修女服或者白色长袍,那她活脱脱就是个受神明眷顾的圣女。

这对吗?

江怜不知道这对不对,她只知道她可能并不是她认知中的传统鬼新娘。

至于这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有用的情报实在太少,江怜实在没办法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所以她干脆放弃了思考。

等牢驴吧,只要牢驴明天回来了,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毕竟婚礼明天才开始举行,而有关徐晨阳那位未婚妻的情报,也只有身处黄粱梦之外的牢驴有办法拿到。

而她能做的,就只有趁牢驴不在,将这片黄粱梦尽可能地探索一遍,看看有什么还未被挖掘出来的线索。

反正鬼大概也不用睡觉,对吧?

又仔仔细细把婚房里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之后,江怜来到了门口。

她试着按下电灯开关。

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按下电灯开关之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白光果然随之一同消失了。

原理不明,但看样子,这电灯开关好像真能控制她身上的光。

可她身上也没有发光元器件啊,开关跟她之间更没有电线连着。

江怜站在开关前思索了会儿,很快便用她的惊世智慧得出了个结论,并予以实施——

她抬手,五指成爪,对着墙上的开关毫不犹豫地抓了过去。

本应脆弱的血肉轻松便撕裂了坚硬的墙皮砖石和混凝土,深深刺入墙中。

“哗啦啦。”

碎石坠地,开关连带预埋在墙里的金属构件被江怜强行用怪力直接扯了出来。

趁着电线还没断,江怜按下开关。

她亮了。

江怜若有所思地点头,用另一只手扯断了连接在开关上的电线。

没了电线,只剩下一块开关面板孤零零地躺在江怜手里。

江怜又按下开关。

她不亮了。

好像跟电线没关系?江怜想,那如果再按呢?

她再按。

她亮了。

“呼……”

江怜长出了口气。

有点惊喜的,她盯着手里的开关。

就算她跟它之间没电线连着,它也依旧能控制她亮不亮。

显然,这是用现有科技理论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明白的现象——总不能把啥都归结给量子力学吧?难道说她跟这开关之间有量子纠缠效应?

江怜摇摇头。

管他呢,好使就成。

把自己的状态切换成发光之后,她随手把开关塞到了怀里。

没办法,红嫁衣全身上下都没兜,毕竟不是日常穿的衣服,只考虑观赏性不考虑实用性是这样的。

不过在隔着衣服捏了捏那开关之后,江怜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个挺好玩的想法。

等明天牢驴回来了,她故意把开关掉地上,让牢驴看到的话,牢驴会有什么反应呢?

想到这儿她又有点遗憾。

可惜这开关不是粉红色的,椭圆形的,有低中高三个档位的。

不然就有意思了。

乐。

乐完之后,江怜推开了房门,下楼。

楼下仍旧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绯红月光散播在整片小阴间之上。

江怜行走在黑暗之中,浑身白光闪耀。

在这片昏暗的世界里,她像颗太阳,光芒虽然轻柔,但足以照彻万川,洒落十方光明。

黑暗滋生恐惧,光明却只会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心。

作为光明的源头,江怜自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她只是有点犯嘀咕。

她突然想起来,牢驴出去之后,说不定会给她发信息。

之前牢驴有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呢?她也不清楚,但她的运气一直都不太行,所以她习惯了不管干什么事都先做好最坏的准备。

万一牢驴怀疑她了,再借着出去的机会给她发了信息,她又因为被困在黄粱梦里,摸不着手机的原因没办法给牢驴回信息……

那她岂不是要暴露了?

牢驴那么聪明,肯定能借着这情报猜到她的真实身份,就算猜不到,她的嫌疑也会飞速变大。

这该怎么办?

到时候,她身上的开关不会真要变成粉红的,椭圆的,有低中高三个档的吧?

我超,别!

江怜的亮度瞬间激增。

那种事情不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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