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女将的转眸容易让人会错意,不过等到两名女兵一左一右走过来准备过来押人,答案就十分明了了。
左右摇摇头——旁边也没别人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脑袋还没来得及多想,身体就出于个人的感性而展开了行动
——世间常人的麻烦,一多半不都是这么缠上来的嘛。
(完了完了,姜不苇的包养费都还没见到影子......说好的霸道行商女总裁专属挂件呢?!)
晓千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怀念起大小姐那双白丝长腿。
若是非得要选一个,就算沦落到给富婆解靴脱袜子,也总比被女兵玩死强吧。
眼看女兵们的手已经搭到晓千肩上,给他的手腕绕上锁套,束手无策的蓝衣小厮们只剩下了干着急。
纵然是领头的蓝衣少年,也再维持不住那张笑脸,额角渗出冷汗,攥紧的拳头在袖中微微发抖。
爹爹要蓝衣小厮兄弟六人贴身不离地跟紧新来的哥哥,为的正是平日坊内以防万一,可不曾想竟是从闾坊外来的不测变数。
要知道,新来的哥哥可是爹爹费尽心思运作才藏匿的「灵鼎」,
就这样被带去戍卫军营,人身性命难保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人落到寒鹫的手中,以那凉曲戍卫将军的实力,必然能识破他不止普通「灵鼎」那么简单,到时候东窗事发可就不止大难临头能形容得了的了。
(真是...小短六这蠢货!平日里偷吃糕点腿脚倒是利索,关键时刻差他去寻柳爹爹通报状况,人是迷路到西域去了吗?!)
早前预先支走的同伴迟迟未归,领头的蓝衣少年余光瞥向偏门,恨不得用眼神往墙上烧出个洞来。
“——走!”
女兵厉喝催促,顺势踢赶晓千,战靴护铁磕得他脚后跟生疼。
“别动手动脚的,我自己会走。”
晓千鄙了一眼,甩开左右想要拘住他双臂的女兵,大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不惧生赴死的风范。
哥们有想象过有一天总要离开这鬼窑子,
但绝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今早醒来才过了不到一天,晚上就要走了。
还是以这种方式离开——哦,说不定这一去,还连带着会直接离开人世。
“——且慢”
忽然,一道清润嗓音如春风拂雪,瞬间化开满厅肃杀。
一时间,众人齐刷刷抬头,循声望去。
长阶之上,两名素衫侍童一前一后的引路牵裙,一身月白的翩翩公子款步而下,衣袂飘飘然恍若谪仙。
如瀑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仅用一根白色丝带松松地挽住几缕发丝。
俊雅的面容分明隐约含笑,微微勾起的嘴角透出慵然随性,眼底却始终有份挥之不去的哀愁。
眉梢眼角的一道浅痕下,黯淡的灰色瞳眸,放眼前厅。
“是他?”
看清的一瞬间,晓千就确定自己没认错。
这名白衣青年,正是最开始在洁身水池里坐牢时,碰到的那位给哥们提醒与建议的好心浴友。
白衣青年如若平常,步履从容的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温和如玉的谦谦公子,几乎可以说是满足所有女性对古风美男的幻想,
就连晓千都不禁产生「这不是只有从乙游卡池才能抽出来的人物吗?」的念头。
但不可思议的是,青年儒雅谦和的气质,瞬间扫除了现场的一切紧张感。
本来已经冻结的空气,都因为他的到来融化。
哪怕是这种严肃到让人呼吸都觉着提心吊胆的场合,但凡他所经行之处,坊中男妓纷纷欠身行礼问候——「燕公子」。
甚至就连两旁把守过道的凉曲戍卫兵士,也下意识主动退后半步让道,眼睛都忍不住追着他错身而过的背影多看几眼。
燕公子就这样径直走来,直至晓千身边。
一瞬间,像是错觉般地,两人目光短暂交汇。
虽然彼此之间,仅不过点头之交的陌生人,但晓千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于晓千和寒鹫之间,燕公子驻足停下。
他直面冷峻的女将,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徐声开口:
“许久不见,寒鹫将军。”
寒鹫眸光微动,竟也抱拳回礼:
“别来无恙,燕白公子。”
她语气虽冷,却罕见地带上一丝敬重,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风尘男妓,而是庙堂贵胄。
熟人之间的相互寒暄过,燕白侧目周遭,
淡漠的眼神先是看了看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男妓少年,接着下颌微抬,他身边的一名白衫侍童立刻前去,唤来左右,动作轻柔地将人抬走。
目送重伤的小少年离开,燕白才回过头,低头致歉:
“闾坊的孩子怠慢了将军,还请见谅。”
虽然是属下肆意妄为、酿成伤害他人的惨祸,但寒鹫并没有直接了当地推卸责任。
“公子言过。应是,本将治下不严。”
女将说完再一摆手,立于旁侧的副将立刻捧上青瓷药瓶。
“上品,军中炼制。”
“有劳将军费心了。”
燕白遣自己的另一名侍童接下药瓶。
现场的气氛稍有缓和,这时候先前离开的小短六才见人影。
刚回来也顾不上喘气,他便急急忙忙向领头蓝衣少年报告:
“阿一哥,我回来了”。
领头蓝衣少年抬手就往幺弟头上来了个脑瓜崩:
“你这呆子,怎么去这么久?!”
“一、一时没寻到爹爹,但咱半道上碰上了白单单和白双双,便央他们去请燕公子了。”
“倒还不算太呆,这么久的面馍馍没白吃。”
领头蓝衣少年揉揉小短六的头顶,同时呼出憋了许久的紧气,重新咧出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咽回肚子里。
要知道,燕公子乃是细柳闾的名枝,不晓得有多少天南海北的人单冲着他来到凉曲城北塞之地,豪掷千金,只为一睹蓝颜。
不仅如此,燕公子的身份特殊,人脉通达,单在这凉曲城中,就没有他说不上话的地方。
眼下的情形,燕公子出面的确要比柳爹爹更来得合适。
“——此外,惊扰闾坊,权当赔礼。”
说话间,寒鹫又接着命人送上几大锭银子,摆到桌面。
“将军这么说,倒是显得生分。既是因误会而闹出些不愉快,说开也就好了,我等坊中男子,皆不过是草籍都称不上的风尘之身,何膺将军挂心?”
“就事论事,本将只究对错。”
寒鹫抬手,打住了燕白的推辞。
可没想到她又紧接着话锋一转,视线越过公子的肩头,目光锁定晓千:
“但此行来之——人,必须带走。不止一般枝条,连同公子背后的那名「灵鼎」也一起。”